【自由副刊】 偷筆／補破網路

◎偷筆

◎偷筆

深夜倒在青島東路的紙板上，這條路往東或西都到不了青島。以為清晨運動人潮消退，滑開手機依舊沒有行動網路。運動持續了一週，大家都知道走進現場就進入了巨大的屏障，歡迎登入線下世界。臉書推特哀居都無法作用，資訊只能透過「上面」志工小隊長的對講機傳出去，而現在，我們被他決定撤守立院東側停車場大門。我們不願離開，儘管現場人少到立委的座車可以直接碾壓我們。

拿起大聲公就是講，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裡美國跟加拿大都能對加工木材的課稅起糾紛，兩個勢均力敵的老大哥都能互相報復課稅，ECFA憑什麼沒有貿易糾紛仲裁機制。講到天夠亮人潮回來我才回家。民主就是補破網，但這畢竟是場消耗戰，得找個運動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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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想起來都還有點魔幻吧，填個單子我就坐上主控台掌管網路。我從來不是最精通網路通訊技術的人，就像芙莉蓮只會使用基礎的治療魔法，但那確實是我當時在自由社群六年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技術真正在為社會貢獻什麼。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唐鳳姊姊，筆電放在長裙上，坐在紅色塑膠椅。她正在頻道上和其他群眾解釋有限的網路頻寬如何分配，幹部、媒體、醫療團隊會不會成為運動裡享有網路的特權階級。

g0v零時政府是個去中心化的資訊社群。立院網路中斷，行動網路頻寬不堪負荷，這場運動不能淪為資訊孤島，於是發起立院網路基建黑客松，架起議會通往外界的網路線。這樣網路頻寬是有限的，很難想像網路成為稀缺資源。大家共同目標是確保運動得到理想的結果，我們自然而然致力議會裡的運動幹部、媒體、醫療團隊網路暢通。坐上主控台，光是維持輪班監控網路狀況以及各個路口螢幕轉播，我們已經疲於奔命。

中控周遭麥克風十分嘈雜，食物的氣味混合汗味，這麼樣混亂的場景裡唐鳳姊姊並不安於「只讓最需要的人享有網路資源確保運動成功」就好，因為任何人都可以挑戰「最需要」的定義。讓特定群體享有網路資源，只是我們單方面認為如此資源分配能達到最大的效益，這個決定終究沒有經過充分溝通。

倡議自由貿易的美國最常把關稅壁壘當做貿易戰武器，對抗魔王容易不小心成為自己的魔王。民主的運動場上，唐鳳姊姊依舊想找到更好的均衡結果，讓大家都有限度地可以使用網路。

便當沒吃幾口，她正在聯絡網通實驗室，希望能借到設備，讓大家的智慧型手機連上內網，讓街頭上的群眾也能透過手機看議會裡面的直播，甚至還能推播緊急訊息。運動關乎呼吸，電視二十四小時輪播政院暴力、蔡正元座車引擎蓋掛著抗議民眾，確實需要流暢的第一手資訊喘息調節。一整套龐大的系統在社群志工相互支援下快速上線，歡迎登入線下的線上世界。

十年後看到對岸片面停止ECFA早收清單，看到中韓自由貿易區實行九年後韓國的嚴重貿易逆差。躲是躲過一劫，政治系統性的問題依舊十年如一日。不同的是，行動網路技術發展迅速之外，這一次唐鳳進入體制推動以數位基礎建設為主軸的數位韌性計畫。民主補破網路上數黃道黑，很幸慶在青島東路上見證願意堅守信念，不入魔道的塑膠椅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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