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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第二十屆林榮三文學獎.小品文獎得獎作品輯.10之10】 羽風/踩蹻
◎羽風
◎羽風
蹻布一層一層地纏裹在伸直的腳上,緊緊的,讓腳底無法靈活轉動,然後再穿上蹻鞋,套上蹻套,完成綁蹻。
看起來是腳面,實際只有腳尖放在地面上,想要站起身,卻不知道該如何施力,只能在老師的攙扶中,得以借力站起。
「來,走走看,需要攙扶嗎?」
快速地找到重心,小腿使力,膝蓋前引,邁出第一步,確定不搖晃,才邁出第二步。
一步、一步,走得有點僵硬。「步伐太大了,不夠秀氣,走小一點!」
半步、半步,稍微有些不自在。「嘿!不錯!有天分!但腿太開了!合起來!」
將膝蓋併攏,半步、半步,又更不自在了。「可以啊!這樣腳會不舒服嗎?」
我搖頭。比起腳被拉直緊纏的束縛感,反而是此刻承受著體重的膝蓋有些沉重痠軟。
「那就在一旁站著吧,等等需要示範時,繼續找你。」
平時看戲、模仿戲腔的聲音,這還是第一次學習踩蹻,所謂的三寸金蓮。
總以為自己是個不喜歡被束縛的人,所以面對規則時,總是在服從的表象上,以不馴的心情逃避。練習鋼琴時是,總疏於日復一日的指法練習。結束教學實習後,隱約覺得體制的束縛,就淡出了中學教育。這樣的日子久了,也就覺得乏味,而後擱置。
所以有很多年,除了學科知識外,都不曾接觸過需要技巧性的事物,也不覺得自己會再學習這些。
戲曲也是一樣,雖然在研究所時修過課,也和劇團接觸過、體驗過,但初時只覺得新奇,從沒想過鑽研。
就算是聽到好聽的曲調,也只是娛樂性地模仿哼唱,卻沒想模仿身體──畢竟不會有上台的機會,就算有,也總自嘲自己只想學唱功戲,一上台,就戳在台上唱,不動了。
但不知是從何時起,竟也開始有了鑽研的心。一個一個的唱段累積,同時記下口白。不知道怎麼暖嗓,就靠著模仿和反覆地唱,找到自己的聲音。有時,甚至記下表情和動作,而後將這些模仿,運用在自己的身上。
那不是驚心動魄的美,而是一種勾到了內心深處的神祕之物,它規矩安定,同時帶著美感,將之勾出體表,自願呈現於身體上,並且雕琢。
雖然拙劣,且沒有人指導,卻變成了一種日課。
連妹妹都問,過去不喜歡強背硬記、也不喜歡這些傳統的東西的我,怎麼突然練起了這些東西。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這不是為了傳承,就只是自己想學、想更好。
講座結束了,老師要我走到講台中間,問我,「雖然沒有站在磚頭上耗蹻,但看你也站得很穩很挺,要繼續學花旦戲嗎?」
我想,我是願意的。因為乾旦夢憑著纏裹而具體。
卸蹻之後,腳被纏緊的感覺還在,膝蓋和小腿也依舊緊繃痠痛,卻成天想踮起腳尖行走,回味雙腳被束縛起的安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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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審意見】
身體感性 ◎李時雍
將一身之力踮於足尖,再沉緩荷重仍要顯得輕,將解縛的,又重新置諸規矩之內,作者細緻描寫戲曲學習中的踩蹻,體現裝束、表演至生活的身體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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