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小村小落紀事－六之五】淡水賣菜籽的老嫗

陰廟邊賣著菜籽的老婦，四十年來，有許多蘿蔔、萵苣都出發自她的手。
（文．攝影◎劉克襄）

文．攝影◎劉克襄

從福祐宮旁小巷穿過去，前往清水祖師廟的分岔小巷上，座落著一間陰廟。經常，只見一位老婦晦暗地孤坐在旁，好像在祭拜，又彷彿據守著某一攤位。

幾回經過，細瞧周遭，除了廟前有一小小的供桌，堆放著十幾個老舊的奶粉罐和塑膠袋，好像就沒什麼了，也不知在販售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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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折返時，忍不住便跟她搭訕。這才知道她真的在此擺攤，販售的是菜籽。那一罐罐生鏽的牛奶罐，裡面裝的便是。我趨前細瞧，鐵罐蓋上都有標籤。有些菜諸如蘿蔔、萵苣，中文筆畫多，不好寫，還用注音符號拼音。

我忍不住問她，「既然是賣菜籽，為何不掛招牌，讓更多人知道？」

她忙搖搖手，「嘸免啦，要買的人都知道，他們都會找到這裡來。」

「他們是誰？」

「很多啊，三芝、北新庄都有啊，還有坐船的，從五股、三重埔過來。」

我很好奇繼續追問，「他們為何那麼遠過來買？」

她充滿自信地說，「我的菜籽比農會的好啊！農會的撒下去都孵不出好芽。我的都能長得特別好。」

原來，她有跟一位淡水附近專門在培育種籽的人收購。

「妳在這兒賣多久了？」

「四十年了！」她毫不遲疑回答。難怪她賣菜籽，無須任何招牌，因為都是中年熟客，現在的遊客也不會大老遠跑到淡水買菜籽。

我要離去時，本來不太想接受探問的她，突然感歎道，「以前我都在福祐宮賣的，現在福祐宮重新裝修，裡面的人刻意把我趕出。我沒地方去，不得已窩在這裡。我有拜過陰廟的神，祂們有答應我在這兒做生意，我才會繼續留在此。」

她彷彿費了很大力氣，才說完。繼續坐在椅子上，沒多久，就打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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