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隱身術

◎達瑞

隱身術，ㄧㄣˇㄕㄣㄕㄨˋ，因公事常用的網路版教育部重編網路辭典修訂本解釋著，「隱藏身軀使人看不見的法術……」

當每日為了一杯午後咖啡下樓轉出巷口，便感到一回小小的死亡，同樣的街貌同樣排列之商家招牌停車格……於持續的運輸採購補給等等日常裡，漸成為與城市唯一僅有的單調互動。我們疲於往返生活之中，直至望見對面那總無法預料有多少正被消耗或清潔中的空間組合之旅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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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日空房：精緻單人房餘1、精緻雙人房可候補、豪華單人房餘2、豪華雙人房客滿、行政客房餘2……像精密繁雜的電路機組之閒置區，便就空著，懸處於擁擠的城市脈絡間，等候即將到來的情緒（旅人偷情伴侶負氣離家者自我放逐者……）不被知悉地匿藏於此，暗中延伸的生活，正式的隱身。

一個孤寂而動彈不得的大加班夜裡，身旁是鍵盤螢幕感冒成藥新書稿件原子筆飲料罐（與僅有的燈）。倚著窗台望向夜寐之城，每一光點皆異常飽滿、巨大，如星空陣列，繼而穿越了縫隙，抵達另端窗前。最近的遠處，最遠的近處。單人房內，我反望著視野中那窄仄而卑微的三樓辦公室，消失的開始──沒有今日待辦事項沒有等候與空轉沒有室話或手機鈴聲（已然關機）及地址等通訊線索……我的消失之始。

嚴密計算的消失，我像是全新而不容碰觸地，靜靜看著整個子夜的建構和離去。即將到來的明日將不會有我，沒有假單沒有知會（並提前完成所有可能與己有關的事務），同事將眼見辦公室裡一突兀之空格，宛若超市層架上一只因製程誤失而未含內容物的空罐頭，悄悄列位人群頻繁的往返中（如晨醒後窗外可預期的擁擠之城）。沒人理解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離去，房內陳設呼吸著並感到我的呼吸，起身、踱步、迴旋……使用新的牙膏牙刷新的水杯，空調運轉，漂浮的那些昨日說過的話或更久前所留下的字句，此刻重新備分、檢整，沒有叮囑沒有喊喚，一切任由揮霍，於自己的房間。

大隱隱於市。一趟微小而完整的旅途，時間之延長，安穩地審閱洶湧而來的未竟之事──沒翻完的小說、沒履行的承諾、不曾造訪過的店家、忘了聯絡的人……隱身之時，原有的隱形的事物又循線折返，可再放回已適時淨空的口袋裡，不必告訴他人，在房內（退房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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