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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散漫錄

2010/01/31 06:00

散漫錄

◎李進文 圖◎太陽臉

醉慈悲

起先大家都非常客套地談起相互讀過且欣賞對方的詩。酒到七分醉,一位研究詩詞的學者脫口而出:「其實!我沒有看你的詩,因為……呃(酒嗝),我怕我一下就把你看透。」

典範

他用了很老的中文修辭,以證明他不老。他講外語的音色像珍珠,以證明他的品質。總之,他的地位和權勢正好可以讓他大聲說話。他一直是被求的一方,不需求人。他姿態略高,但不至於高不可攀。他隨時強調他正在思考,其實他被搖醒的那一刻才開始思考。他以為他不可或缺,其實他只是一塊碑。

不一定

我去,不一定回來。「不一定」恰是離開最美的理由。

最終,我還是回來了。

彼此誰也不想點破離開又回來的原因,否則,愛情還有什麼好玩的呢?

距離

那個布爾喬亞詩人新近過得像貴族。但沒有人跟貴族詩人說他不適合寫詩,不如享受詩意就好,只要與我們保持距離就算美了,不要拉近我們,我們覺得很彆扭。貴族之美,美在有距離,美在我們彼此都不必太在意。

傘的用意不僅遮雨,更為了遮淚雨、花雨、流星雨。天空和傘從很久以前就是敵對的雙方。

夢見太宰治

月亮在背後笑著追我。我一邊跑,一邊在想月亮為什麼笑?可能月亮自己也被什麼東西追,那東西追月亮的樣子很可笑,然而怎麼會有東西想追月亮?那東西叫悲哀嗎?讀過太宰治,還有什麼更大的悲哀值得煩心呢?

夢見自己

夢見我走在田畦間,全是泥濘,我的腳踝被畫了道小傷口,回家後,從傷口不斷湧出一種吸飽陽光的生物,那不是血,是大自然。

意志

深陷眠夢許久,直到某個黎明拉我一把。咖啡都醒了,人生如何竟又沉沉睡去?

本質

每一個人獨特的薰香,在夜裡從不同的膚色散發出:──愛,夢,以及溫度。

就是

在最寂寞裡突然爆出一聲吶喊,就是希望;每天都在尋找理由繼續寫下去的人,就是詩人。

我的感覺

童年踢他小腹,年過四十才叫出聲,痛得像時間。

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藍的,是往深海潛入的那種藍;傷心時,眼眶泛紅,像彩霞在海洋的邊緣渲染開來,讓人想要裸泳。

誤點

火車上,我右前座那人一直講手機。講得火車渾身發癢。火車耐住性子向前衝,顫動的音階融入他的聲頻。他似乎是一位業務員,為了一樁久未打下的案子而焦急。按掉手機隨即又打給一位他稱呼為陳董的人。祕書接的。「啊,陳董不在……」他仍花了十五分鐘和祕書哈啦和發洩。他掛斷電話,查看手機的電話簿,撥一通電話給某家公司的採買人員,他一邊解釋為何他公司沒賣彩色的國際牌,一邊從公事包拿出型錄(原來是列表機)。他右側有一人手機響起,接著周遭更多的手機響起……大多在解釋今天火車大誤點。沒有人優閒地看窗外的風景,手機在整列車廂喧囂,像搔癢。火車很癢,因為手機一直響。那位賣列表機的中年男子繼續講手機,跟新客戶解釋關於台灣製和大陸製的差異、價格的不同,他又撥手機給公司裡另一部門的同事,抱怨著公司,他談到想提前退休,那位賣列表機的中年男子雙鬢已灰、頂禿。他頹然閤上手機,長歎口氣,他聽了聽其他人講手機,並且回頭望我一眼,或許我是他周遭唯一的安靜──沒在講手機,他以業務員的敏感覺察到在充滿聲音的圓周內,我是缺掉的一角。他似乎有些累了,希望早點抵達終點站。他甫打盹,手機又響起,同車廂更多手機響起……而火車靜默、悲憫地駛過一站又一站。

平日

一個女人挽著一個男人坐在樹下,在冬天,微笑地看時光摘下一朵小花,數著花瓣。沒有戰爭以前跟有過戰爭以後,你都具有深刻如佛寺的愛與燭光。我是燒灼的、吶喊的深喉,你是水的感覺。你來自幸福,我追逐。存在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曾經。

德國廚具

陰柔的早晨,在陽台欣賞盛開的紫羅蘭,一朵兩朵三四朵,一些花葩欲說還休。澆澆水,風有點大,近中午陽光露臉,我和妻帶小孩到一家廚具店,學習使用新廚具做菜。廚具全部都是鋼製的,二月也是。這麼乾淨的廚具,我老覺得有些美味是絕對料理不出來的;我喜歡傳統老廚房的氣味。形形色色盈室的鋼材器具,不覺得現代或後現代,反而有種歷史感,像普魯士的軍隊環伺。很難適應四周都是虎視眈眈的鋼材,而要造就的卻是美食。那位店員小姐以德國式的精確努力教導做菜,我心想:需要這樣嗎?彷彿那廚具比食材還要珍貴而有內涵。突然不太快樂地憶及:德國民族性常耽溺在洗滌歷史的哀傷,而鋼材的沉重、不幽默,讓我想起德國的藝術家。

差別

人可庸俗,不可平庸。庸俗是自找的,平庸是自己不知道。

教育概說

一技之長都是逼出來的;一事無成都是順其自然。

信用

聽了太多大話之後,我自會議桌站起來,踩過滿地毯枯萎般的耳朵,發出清脆的聲響,彷彿大話依然勇健、依然在背後不斷地大喊:您別走,您誠心說句話吧。

年紀漸長以後

我最近空無一物,是因為夢到此為止,前面是武林:忽見一時光輕功飛掠,那是盜者的身影。

痴夢

今天切一些陰影加入湯頭,快樂一年份,其餘分期給我痛苦。下午切一個夢來觀察內容,恰巧一群放學的孩子圍觀,七嘴八舌,直說看起來像果肉,有的孩子聽見其中有逝水的聲音,有的孩子則嗅到春天。就在觀察的同時,漸漸傍晚了。回家吧!孩子們說。等等、等等,我分切給你們帶回家,你們可以邊走邊吃。好啊好啊!孩子們興奮地說。每個孩子的掌心都分到一小塊夢像蠶兒蠕動著,無痛、酥癢地沿著掌紋吃掌肉仿若啃桑葉。到家後,雙掌只剩下掌紋脈絡。孩子的掌肉長得很慢,夢能吃的愈來愈少,於是夢愈來愈瘦了。孩子們只因為接受那一小塊陌生人給的看得見的夢,以致掌心被吃得空空洞洞,能掌握的東西不多,直到孩子長大成人,活下來的夢也是寥寥無幾。

互動

我在書店中央放映一部紀錄片並且舉行座談會。書圍過來,書的背後是機器獸,獸的背後是時光,一圈一箍,圍得緊實,為了目睹一顆顆腦袋天燈般放飛到書店外的星空,接觸那無垠的文學與影像的異想世界。

有一年老的機器獸舉手讚道:「我數度睡著了,然而中途每每醒來依舊感動。」說完,引發一陣笑聲。

書吸人生的精髓,亮出思想,死活地品味一群滾動而熠爍的目珠。

影像是曠野,羊咩咩打著嘴鼓要回家了。

有一名自稱「遠方」的女子舉手發問。書店樓上樓下所有的書金金地覷伊。伊悲傷地說:「反正活得再久也不會超越死,除非有夢留下。」

另有幾位顯然是讀冊人,他們疾速搧動雙臂,以每秒二十四格的頻率,看起來像蝶翼,色彩繽紛;他們開口時,語牽絲,話叩雷,其後直逼無言。

座談會結束,除了中央一位黑色的貴婦人其餘都是黃昏。

入夜,了解與不了解之間,彷彿有鬼。

身心狀態

身體與精神都累了。這天,只有身體起床,沒有精神。我的身體睡了許久,原本打算一直睡上一個月一整年。我轉頭看到精神陷落床上,非常零亂。我疲倦的身體悲傷地跪在床緣慢慢將藍紅黃白四色的經絡接通,將精神焊起來,並拍拍它,最後用力打起精神,不准它倒下!然後,讓身體再度躺回床上與精神合而為一。突然覺得床在動,我探身看見床的四支腳深入地底,像樹根一直往下竄,夢咕嚕咕嚕輸入地底,床與土地已經血肉相連。我欲一鼓作氣起床,身體卻瞬間陷落、完全陷落的同時……白色床單浮凸一朵盛開的睡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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