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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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閱讀小說】 All Along The Watchtower

2011/06/26 06:00

【閱讀小說】All Along The Watchtower

◎何景窗 圖◎潘昀珈

J發手機訊息要來找我的上午我剛起床,坐在空蕩蕩的客廳中央,捲了一支菸。沒有想到她會想來,我獨自搬到這個地方不到一個月,對環境也不大適應,每天早上自動被無名焦慮驚醒,必須抽兩支菸,在屋子裡踱步,發呆長達三個小時才能讓自己慢慢趨向冷靜,除此之外一點辦法也沒有。再加上說真格的,家裡一清二白,沒有多餘的家具,連書櫃都是用厚紙箱側立疊起來,臨時充做的,只能給她一張餐椅和一個喝水的碗杯。我以為過這種日子的人沒有人會想靠近。

我看了看手錶,還有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可以收拾,我給菸點火,用手指黏掉跌在桌面的菸灰。今天是星期一,是一週的開始,我討厭星期一,討厭一週又要開始,這又怎麼樣?我什麼也阻止不了。

她和上個禮拜看到的樣子一點也沒有變,微捲及肩的頭髮,T恤和紗布長褲,背著一個玫瑰色書包,樸素得像才洗好、柔軟精泡過再給太陽好好曬乾的人。好像時間從我們上次分別的那個點上剪下直接貼到現在這個點,兩端黏得準準的。我們有默契地略過了問候,關門坐好,她在副駕駛座抱著她的書包,我在駕駛座打著方向盤。

車廂很悶,二十年的老車子隔熱紙都褪色發縐了,為了視線清楚,我把車窗玻璃搖下來,道路上的熱空氣不停地灌進來,額頭直冒汗。如果不是她在,我一個人也沒有辦法把車開得像個樣子,獨居和焦慮吃掉我大部分的力氣,可以像現在這樣子好好地開車不頭暈,已經不是稀鬆平常的事。我帶她去我唯一熟絡的素菜館包各自的便當,提著便當回到我的住所。

「我八月底要搬家了。」J說。

「找好房子了嗎?」我問。

「想搬來高雄住住看。」

從家裡到外出的動線還不熟悉使我沒有食欲,平常的日子除了喝冷開水吃不下任何東西,即使是剛才包回來的便當也沒辦法。我勉強夾了一些葉子填進嘴巴,也不知道自己在嚼什麼。我試著想了一下空著沒用的更衣間給J住是什麼感覺?J用筷子把豆腐切開,一半一半的吃掉。我看著她,想把她和我同在這個空間的畫面記憶下來,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假想她在這裡,這樣也許能消耗掉一些乾燥的獨處時間。

「搬進來之後,我常常在房子裡走來走去,像一隻困在籠子裡的老鼠。」我說。「一個人獨處久了感覺好奇怪,喉嚨會自動啞掉,菸也會不知不覺抽得特別多。」

「我們等下去散步好不好?」J頭低低的,好像和飯盒說話那樣跟我說。我把吃光的空盒子收拾乾淨。她喝了兩口水,捲了一根菸叼在嘴唇之間,一面抽著菸,一面用眼睛測量空曠的住所。

「妳還會想她嗎?」J在煙圈後面和菸一起吐出這些字。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停頓了一下,試著把句型架構出來。

「過去無可挑剔,只是我們被後來的這兩年經歷和當時的本能反應嚇壞了。」我說。「很多過去的事我已經記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自己對她還有最初始的情緒。」

「我應該說那樣好嗎?」J把菸捻熄在菸灰缸裡,從地上拿起威士忌酒瓶,扭開瓶蓋,把酒小心地斟進蓋子裡。還是灑出來了,衣服濕了一片。我遞給她衛生紙。酒味濃濃的,我沾了水給她擦,怎麼樣也消除不了那個味道。

「不如我們來泡澡?」我忽然想起來我有浴缸還有泡澡水,可以把酒氣洗個徹底乾淨,就隨口提了這個建議。

「好。」沒想到J接受了提議。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J的身體,她單薄得只有一層皮膚為骨骼張開,沒有多餘的脂肪和肌肉。我們並坐在浴缸裡,我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我對身體和肉欲的情緒變得很複雜,可以說是全有或者全無的打開和關掉。我想假想此刻我們只是兩個泡溫泉的女人,在私人浴池裡獨處。我們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我的前女友C把我從臉書名單上移除了,我不再是C的朋友,她並且把我封鎖,好過分喔。」J說。C和J、我和I,我們都是同一年開始交往,散了也在類似的時間點。

「I把我移除的那天是我們第二年結婚週年紀念日。那天室友邀我去Hilly Fields Park家族聚會,我一個人加入室友家族的兩對約會——她和她姊姊加上她的男朋友和姊姊的男朋友。那天是慶祝Easter假期的週末,我們在公園玩小孩子的遊戲,我們在巨石堆附近奔跑,做鬼的那個會抓雙腳著地的人,鬼來的時候,我們要抱住石頭把腳舉得高高的。」

「結果妳被鬼抓走了嗎?」

「當然囉,玩遊戲怎麼能不出搥一直想贏呢?」

我在琥珀色的水裡偷偷地觀賞她的線條,骨盆腔彎曲得像一把湯匙,兩條腿像槳,陰毛像海藻一樣無依地漂浮在水中。她順勢地接過我的腳,幫我刷洗按摩。我們像兩隻在澡堂偶遇的猴子,很自然地為對方清理毛髮。太自然了。我撐著還不習慣被她看的身體站起來,去餐桌拿了威士忌和冷開水,自己喝了一口威士忌,遞給她。她就像某種程式指令設定好的機器人,在按鍵輸入後,可以立即完美地運作出「伴侶」。是的,像有著共同生活默契的「伴侶」,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更適切的名詞。不知道當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過得怎麼樣?跟每個朋友都配合嗎?我呢?我也是這樣嗎?那是長時間與另一個人共同生活培養出來的能力,寂寞時候變成一個空洞。

我們離開浴缸,一起走向床。我們接吻,像啄著小米的鳥喙。身體是沒有力量的軟膠,主宰它又有什麼意義呢?我撫摸著水氣未乾的她的身體,她也是。她的乳房很小,我也是。我沒有靜下來,我的內臟應該要有什麼回應呢?一直觀察身體反應,腦子就異常地清晰起來,終於在一個瞬間,我全部清醒,海潮退去那樣地抽離自己的位置,盤腿坐在她旁邊。

「妳有潔癖。」J笑著說。我想反駁,我想說服自己,此刻是此刻,以後是以後,沒有絕對必然的關連,沒有必要為了沒有承諾就偏執地放棄身體想被善待的需要。

「再來一次好了。」我說。我把她的身體扳正,撲過去覆蓋著她,緩緩把手指填進她的裡面,被她包覆在一個微小震動的世界,我想就那樣子,不用多了。我看著一清二白的房間,耳朵像是給蠟封住了,除了耳鳴的嗡嗡,其他都聽不見。她撫摸我腿之間,一波一波電流觸動我的內臟。時間走得很慢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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