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練丹田〉 二十七樓窗口的安娜

◎莊裕安

七七四十九天，從二十七樓墜下的女子安息了。我與她素昧平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媒體閱聽人。

我與安娜．卡列尼娜也是素昧平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小說愛好者。新聞事件火熱那幾天，突然想起昆德拉的的一段話。小說家提到，他讀俄文原版《安娜．卡列尼娜》時才發現，安娜自殺前那段文字，用的是意識流筆法。捷克文翻譯者，都不敢沿用托爾斯泰破碎斷續的句子，就依照自己的體會改寫成清爽流暢的敘事，以免被誤為譯筆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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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昆德拉的看法，安娜死前的內心獨白，是小說史上的頭一遭，遠遠領先吳爾芙或喬伊斯的創新。托爾斯泰把衝動的感覺與零碎的思考，轉瞬即逝無法以邏輯推敲的過程，微妙組織與復原成精細的小說敘事。不懂俄文，無法比對手邊「安娜之死」中譯，到底與俄版差距多遠。據說丘光在推動舊俄小說新譯的文藝復興，這門功課有勞他排入行事曆。雖然無法讀原文，但手邊剛好有四部電影可比較，葛麗泰．嘉寶、費雯．麗、塔吉婭娜．薩莫依洛娃、蘇菲．瑪索主演。

四位紅伶各有擅場，但我對想要細看的段落，影片結尾安娜月台那一躍，全部都很失望。新興的意識流與蒙太奇在二十世紀結為閨中密友，但沒有一個導演掌握精髓，他們都是昆德拉眼中膽小量細的翻譯者。想起墜樓的女子是那樣迷戀電影，竟然沒有一個能匹配原作的版本。

安娜之所以去火車站，原本先要羞辱背叛的情人，接著搭上火車，到下一個停泊的車站隱居。我也在磚頭小說第七部徹底迷路了，安娜到底算是尋釁誤死抑或蓄意臥軌？黃鶴已渺，當媒體對推敲「墜樓」與「躍樓」興趣缺缺，我還沒解決跟大鬍子托爾斯泰難纏的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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