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洛杉磯傳真】 讀書筆記（一）

◎王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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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驗與判斷，現實處境與基本價值，往往會相互衝突，這就是考驗人類理性的時刻了。但總是有一類人可以迴避這樣的考驗。這類人，選擇放棄價值與信念，他們沒有確定立場；他們不判斷是非，只判斷客觀效果的利益值。然而，這類人早晚會發現，他們的生活可能極為忙碌，但是沒有意義。他們是虛無主義者，但也因此感到空虛。

2

某些政治學者，他們對現實中的人權問題刻意迴避，而鍾情於抽象的宏大敘事。這種對現實生活的有意忽視，是不可能真正建立起知識和理性的基礎的，他們的理論因此注定是名詞的搬弄，無的放矢，加上蒼白無力。這樣的學問中，或許有不少知識，但是沒有人做為關懷的中心。這是冷血的知識，它其實來自於內心的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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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迴避對人的關懷，實際上是對參與的逃避，這是對民主價值的背叛。因為民主的含義中，參與是最重要的指標之一。只有經由參與的過程，人們才能權衡經驗與判斷，權衡現實處境和基本價值，進而才能形成遊戲規則或者說程序正義，而後者，是民主的基礎。政治學者波吉在論及美國廢除奴隸制的問題時曾說過：「一個制度允許和實行蓄奴，這制度中那些有頭有臉的參與者如果不盡其所能力求改革，即使他們自己不奴役，也是和奴役者同流合污，沒有盡到不蓄奴的消極義務。」這樣的主張，把討論的主詞換成壓制言論自由，換成性別歧視，都是成立的，都是在說明參與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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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參與的重要性，美國馬里蘭大學的巴柏（Benjamin Barber）建議實行強勢民主，用基層公民集會、全國性的創制與複決、電子投票等方式，達到充分的全民參與。他還提出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以跨國性的公民社群，來對抗全球性的市場的想法。其實這樣的跨國性的公民社群，首先應當面對的不是市場，而是政治壓迫和反人類的行為。

5

有些概念是需要深思來釐清的，比如平等。平等當然有人與人之間在某些方面擁有相同境況的內涵，但是平等並不完全是指人人都一樣。相反，平等還有一層含義，就是人人都不一樣。換句話說，每一個人都有權利與別人不一樣，不能因為他屬於弱勢族群，就被社會強迫與他人一致，這也是平等。

6

因為政治原因被迫流亡海外將近二十年的伊萊娜，終於在東歐共產主義的鐵幕被打破之後重返故國。她的心情應當是無比的興奮與歡欣。然而，這並不是事實。當伊萊娜與青年時期的老朋友們聚會的時候，她卻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是如此的遙遠，甚至連對餐後酒的選擇都無法認同了。擔心被故國拒絕的伊萊娜最後選擇了重新「流亡」，因為她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屬於這塊土地。──以上是米蘭．昆德拉在他的小說《無知》中講述的故事。在這本書中，他延續了他的寫作風格：在對共產主義極權社會為背景的時代描述中，深入探討人性的困境。小說表現的是人在面對時間、歷史和命運時的無知，以及這種無知產生的錯誤抉擇，包括試圖重新融入另一個世界。從中我們可以看到昆德拉回到捷克以後對那個社會以及對自己與故國的關係的失望，也可以看到做為一個流亡者，內心其實並不像外界想像的那樣感覺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土地，得到了天空，正是這種心態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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