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練丹田】 一盆血月亮

◎莊裕安

從帕勒斯替那到林宥嘉，我的小小診間音樂無所不包，只有很少很少的例外，我絕不在那兒聽荀白克。

哎呦，一隻甲蟲掛著聽診器！我擔心我聽《月光小丑》，會發生這樣的慘狀。你猜對了，我要連結荀白克跟卡夫卡。所有美的東西都被前輩挖掘透了，我們要表現不美！整軍待發的行伍，還有佛洛依德、康定斯基、佛列茲朗、喬伊斯，甚至你還可以把在後頭喊「等等我」的福克納也算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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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春之祭》，名氣太大了。1908年荀白克開了一場新作發表會，十二月大雪天沒有暖身，開場就是第三、四樂章附有人聲的弦樂四重奏。觀眾看到維也納宮廷劇院的女高音，不疑有他，沒想到出現音樂史上空前的無調音樂。以作曲家立場，這場音樂會可以算是非常成功，因為它先驚嚇後激怒聽眾。幾乎為以後一百年的現代音樂會定調，前衛作曲家無非就是專門跟聽眾結梁子的人。

德布西的辯白深中肯綮，大部分音樂家都過分謙卑聆聽傳統的聲音，因此，他們常常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想想從前的作曲家，如果不是服務耶和華或君王領主，不然就要取悅聽眾票房，焉有自己的聲音？自己，原來自己還有超我、自我、本我，這就是讓佛洛依德當隊長的理由。

據說，荀白克年紀愈大脾氣愈壞，因為他總是要為音樂會盯場，每個音符都要仔仔細細按照他的意思反覆排演。只剩一件事能讓他展露笑容，打網球。我總懷疑，二十世紀最好聽的荀白克唱片，卡拉揚灌錄的那套，極可能是在網球場錄的。

回來說中秋節，不同的人以不同的理由不喜歡這個節日，不必硬要跟著貝多芬、蕭邦一起謙卑吃月餅。荀白克首創既不像唱也不像念，有點像洋人吊京劇嗓子的「念唱法」，你想看一盆血月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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