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上架與下架

文◎張維中

老實說，沒有人覺得大輔先生的行為是罪不可赦的。雖然他的所作所為確實有點怪異，但這個念頭到了最後，總會被自己心底所冒出的一句「其實這樣做，也沒什麼不對吧？」給打敗。大輔先生有他的堅持，相較之下，反而是其他人太沒有原則了。

大輔先生飽覽群書。起初在出版社工作，眾人對他選書的精準與深度很感到佩服。但真正印象深刻的，恐怕是他在編輯台上的擇善固執。他最有名的紀錄是將一位作家的校稿，刪到只剩下一半。作家拿到二校稿時整個傻眼，以為漏掉頁數了，電話詢問以後，大輔先生禮貌地回答，那些篇幅全是不能用的。老闆聞知，質問起他。怎料，他解析到最後，連老闆都承認那些東西真的很爛，愧疚地說，不該簽下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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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輔先生最近到了本城最大的書店工作。

他打抱不平的焦點，轉移到了書架的分類方式。他不明白書店如果沒看過每一本書，何以有權力替出版社和讀者決定每一本書的類型。他以為讀者接觸到每本書之前，不該被定下預設的立場。大眾文學跟文學的書架，分野究竟在哪兒？放在愛情小說書架上的書，難道就沒有關於友情嗎？大輔先生在跟主管抗議不成後，開始進行私下的換書行動。

他將他認為擺放位置有問題的書下架，從這個書架上到另一個書架，甚至還把那些模稜兩可的標示拔下來。書店太大了，起初店裡的其他人並沒有察覺，直到幾個星期後才東窗事發。結果當然是引起主管的勃然大怒。

雖然，趕走大輔先生的人也心知肚明：大輔先生的說法實在也沒什麼不對。

大輔先生被革職的這天中午，他心情極壞地走進自助餐店。當他隨心所欲挑揀喜歡的菜色時，他忽然釋懷起來。他決定開一間自助餐店。於是，他可以有所堅持地賣他想賣的菜，而且還能讓客人自己去動腦思考，今天該吃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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