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此時此地】 阿林哥

◎劉梓潔

阿林哥不記得我了。

四年前的秋天，在雲南大理，天天和在街上認識的各方朋友，一起晃蕩。在路上走著，原本的五人隊伍，從街頭到街尾，已變成十個人兩隻貓兩條狗，這大隊人便一起到食堂裡叫一桌豐盛的菜與酒，分攤下來每個人不過幾塊錢。

阿林哥是這之中唯一一位大理當地人。他蓄著鬍子，夏天穿皮衣，冬天穿汗衫，整天不說一句話，足不出大理，戴著寬沿牛仔帽，蹲在門口抽水煙。他不是歸隱的嬉皮，而是他生在這裡，生來如此。阿林修鐘錶為生，家裡無水電無瓦斯，每天舀家門前的溪水，用撿來的柴火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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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晚上，他主動發起，說帶我們去晃一下。一行波西米亞跟著他，像要進行什麼大理城祕密計畫般，在夜裡走著。他先帶我們到五星級飯店的大堂和庭園走了一遭，又到紅男綠女杯觥交錯的私人派對裡逛了一圈。幾個窮酸背包客開了眼界，而阿林自在自得，通行無阻。那個夜晚，如此魔幻。我們甚至懷疑阿林是臥底的雲南幫派高層。

四年後，我又回來了，弟兄們早已各奔江湖，沒留下聯絡方式。能找的，只有阿林的鐘錶舖了。我衝著他傻笑，回想當時用的是啥渾名，「阿林哥！我是小劉啊，你記得我嗎？台灣的小劉！」他搖搖頭，表情木然。「那，能幫你拍個照嗎？」他大方走出屋子，站在陽光下，略揚下巴。

他老了一點，其餘完全沒變。猜想，我也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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