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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這個喝過黨奶水的文青

2013/06/23 06:00

《文訊》期許服務愛好文藝的作者與讀者。(《文訊》/提供)

◎邱坤良

《文訊》企畫各期專題,不少議題已促發文學研究者更深入探討。(《文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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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12月1日至1992年2月29日,《文訊》以一年三個月的時間進行「各縣市藝文環境調查報告」。圖為台中場座談會。(《文訊》/提供)

《文訊》三十歲了,回首來時路,可謂一路顛簸,步步驚魂,出現在台灣的眾多雜誌中,算是「異數」。首先,它出身黨國官僚體制,有濃厚國民黨文宣的色彩,卻逐漸自我定位為文藝專業雜誌,黨中央不再給予奶水與關愛的眼神,《文訊》因而進退失序,難以為繼。如果根據〈文化資產保存法〉的精神,《文訊》堪算具歷史景觀價值的公共資產,但它的處境卻又像個違章的危樓建築,隨時都有倒塌、拆除的可能,奇妙的是,它在近二十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困境中竟仍按期出刊,匍匐前進,一點也沒有即將「倒閉」的跡象。

《文訊》收藏的作家手稿(部分)。(《文訊》/提供)

《文訊》創刊的1983年,台灣仍處於「威權統治」之下,然而,此時的社會力道旺盛、思想奔放,已進入解嚴前風起雲湧的時期,黨外政論性雜誌如雨後春筍般湧現,雖常面臨黨國文宣單位的查禁,但愈禁愈旺,閱讀《美麗島》、《八十年代》、《政治家》、《新新聞》、《深耕》……也成為許多朋友的共同嗜好,每逢雜誌出刊日,一大早便到書店購買,回家泡杯茶慢慢品嘗,看完送給朋友「以廣流傳」。

2010年7月29日,《文訊》舉辦「商禽追思紀念會」。(《文訊》/提供)

當時在黨國體制中負責「文化工作」的中央文工會,擁有與警備總部一樣的權力,一通關切的電話就能讓新聞局、老三台或平面媒體高層皮皮挫。不知誰的主意,文工會像吃錯藥似的,於1982年設立「文藝資料研究及服務中心」,並於隔年7月開始發行《文訊》,要陷害一個人,就教他去辦雜誌,這是一句老話,對國民黨來說,似乎就是如此。

國共內戰中,雙方文宣交鋒,國民黨常居下風,吃不少苦頭,所以一到台灣後深自檢討,立刻動用黨政軍與特務系統,全面掌控文化界,並主導藝文發展方向,「戰鬥文藝」、「反共文學」因應產生。在台灣社會變遷最劇烈的1980年代初期,國民黨創立「文藝資料研究及服務中心」與《文訊》,雖屬難得,卻是逆勢操作。做為國民黨在文化領域的機關刊物的《文訊》,第一期的封面人物是蘇雪林、王詩琅,標明了雜誌風格與路線,少了黨性,多了文學性與資訊性,在雜誌的形式、內容與風格皆與早前的黨國刊物有了明顯的差別,負責此事的黨工也與老派文宣人員有不同的人文思維,知道以學術、文藝做專業包裝,而不是一味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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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對黨國報刊沒太大興趣,以文藝、文學之名,為黨文化工作的《文訊》最初也沒好印象,後來是因為《文訊》刊登的某幾篇文章,是我需要參考的資料,不得不找來看看,慢慢地,看到它的改變,察覺它本質上雖是延續黨國的文藝路線,但雜誌社空間與刊物內容開放。

《文訊》是我近年固定翻閱的雜誌之一,台灣當代有許多編排、設計高雅,質量俱佳的刊物,我心存敬意,每次雜誌捧在手上,心裡就算計著如何全神貫注、正襟危坐地閱讀,但讀來讀去,往往看了幾篇就「暫時」擺在書架供奉,準備黃道吉日再好好精讀,結果一拖再拖,拖到新一期雜誌問世了,還沒完全看完。外形不特別亮麗的《文訊》,讀起來反而一派輕鬆。我經常是收到它後,當晚睡前躺在床上,不經意地翻閱,不知不覺就把整本雜誌讀完了,成為眾多雜誌中,少數從頭至尾、一頁一頁讀遍的雜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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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月2日,在毫無預警的情形下,國民黨文傳會(由原來的文工會改制)以經費不繼為由,告知《文訊》必須在一個月內熄燈打烊。為何被「始亂終棄」?當初國民黨創辦《文訊》必然是看上它的宣傳價值,二十年後放棄《文訊》,必然也是因為它的宣傳效果不佳,對選舉沒有幫助,不符合投資報酬率吧!本來,黨國的喉舌宣告關閉,社會大眾雖不至於歡欣鼓舞,幸災樂禍,但也不易對它產生同情與憐惜。然而,《文訊》關門的消息一曝光,仍引起藝文人士的關注,也許新聞鬧大了,國民黨不得不面對它,以免被質疑不重視藝文,最後,幾位黨國要員出面,成立「財團法人台灣文學發展基金會」,讓《文訊》能繼續經營。不過,《文訊》雖引起社會注意,但久病無孝子,外界能持續關心者不多,能獲得的贊助有限。在新聞熱頭上的政治正確容易消風,「台灣文學發展基金會」頭銜響亮,但不像張榮發基金會或其他企業的非營利組織,第一時間點就有一定資金挹注,台灣文學發展基金會沒有固定的財源,《文訊》也沒有屬於自己的空間,雜誌社與資料庫的人力編制與經費一直不穩定。大人物的風中承諾顯然聽聽就好,不能太當一回事。

尤有甚者,平面媒體愈來愈不好經營,《文訊》要自力更生,無異緣木求魚,就連曾經風光一、二十年的政論性雜誌也已極度萎縮,雖然社會大眾對政治議題深感興趣,常有自己的觀點,但電子媒體與平面媒體每天都有政論雜誌的規模,連甚麼有孔無榫的「內幕」都被挖出來「深度」報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看沒多久就厭煩了。

市面上報刊雜誌雖然環肥燕瘦、琳琅滿目,數不清,也看不清,然而,卻少有藝文專業雜誌生存的空間,書店或便利商店書報架上,擁有一席之地的刊物多是財經或房屋市場、汽車、休閒生活,要不然就是八卦雜誌。五步一家的美容院訂閱的雜誌多屬於這些類別,讓顧客邊洗頭邊翻閱,即使咖啡館喜歡文藝調調,也常擺些文學性雜誌,輪來輪去好像也輪不到《文訊》。

《文訊》現在的身分有點尷尬,黨文宣色彩早已褪落,原來伸手拉它一把的黨國要員已經撤手不管。雖然如此,《文訊》人窮志氣高,企圖心不小,但體質羸弱容易受風寒。目前《文訊》的經營主體仍是「台灣文學發展基金會」,由幾位具代表性的文化界人物組織董事會,董事名單不可謂不響亮,但畢竟是「客卿」性質,他們對《文訊》工作同仁極為尊重,也不干涉雜誌內容以及活動走向,但這麼客氣的董事會能提供的協助也相對有限。

被黨中央「拋棄」後的《文訊》早已不是什麼富家子弟,連落魄王孫都談不上,僅能算是為生活所逼,辛苦做工過日的可憐小姑娘,使我自然產生憐惜之心。

《文訊》這些年能一關過了又一關,不得不提到它的社長兼編輯封德屏。德屏講話輕聲細語、慢條斯理,不像個職場女強人,也沒有高貴文藝婦女的舉止,比較像四處化緣的孤兒院修女,有時又像個民間互助會採取以會養會策略的「會仔頭」,面臨難關時,就再起一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差不多都在招會腳、收會錢。在她領導下,《文訊》現在的關係「企業」有雜誌、藝文資料中心,同時經營紀州庵,並接受國家台灣文學館與各縣市文化局委託辦各種活動,德屏如同帶領「旗下」一批年輕的手工達人,把客廳當工場,做些文藝資料整理,以及雜誌編輯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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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在封閉、威權的年代,黨國文藝路線定於一尊,極少作家能免於有形或無形的恐懼。《文訊》出身黨國體制,原本有「貴族」般的血統,多年來已脫胎換骨,像個眷村出生的小孩,在成長過程中,因為就學、工作的關係,與竹籬笆外的人接觸,有爭吵、競爭,也有合作,當然也包括不少通婚實例,而且早已成為道地的台灣人了,喝黨國奶水長大的《文訊》,更像一位文青,並轉型成為台灣文化圈的一環,在當下文化界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文訊》的內容有專欄、有書評、有各地藝文動態,以及中國大陸對台灣文學的研究訊息,近年還為資深作家開闢以「銀光」為名的文藝副刊,讓許多寫作一輩子,臨老卻被主流雜誌視為過時,苦無發表園地的作家,有搖動筆桿的機會,不僅滿足了寫作欲望,也讓年輕作者、讀者對資深作家有再度一睹風采,了解他們過往與近況的機會。

《文訊》每年都隆重地舉辦作家重陽餐會,老中青作家齊聚一堂,藉餐會聯誼,共話家常,成為老作家會見老朋友的溫馨時光。這個時候的德屏搖身一變成媽媽桑,熱心安排,讓不同世代的作家賓至如歸。她隨時注意文壇的動態,知道哪位作家生病了,立刻聯絡文化官員與親朋好友前往關切,哪位老作家不幸往生了,也是她第一時間通知大家,並藉《文訊》籌畫紀念專文。

她在《文訊》三十週年慶前夕,發出一封文情並茂的邀稿信,其中有一段話:「儘管環境如此艱辛,我們始終沒有放棄雜誌的出版與發行。因為我們知道《文訊》是我們與外界聯繫的重要橋梁,也是展現我們對文學懷抱理想的重要媒介。我們不曾妄自菲薄,在艱困中仍維持一貫的水準及對文學的熱情。我們努力做到當初成立《文訊》雜誌的初衷:服務文藝界,做作者與讀者的橋梁,努力記錄、保存作家、文化人一生創作的精華,以及影響世世代代知識分子的人文刊物……」信中一再重複「我們」,在在強調《文訊》同仁存在的意義,祝福《文訊》永遠流傳,有數不盡的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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