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我考據出一個原住民尪

◎石尚清

婚禮第二天，我們就到戶政事務所。

十年來我的另一半被我拖著上山下海探訪各部落，到阿美族穿上族服就可以山寨阿美族，到排灣族就山寨排灣族，維妙維肖，從未被懷疑。我常笑：你一定是平埔族，他就苦著臉說：才不是。但是從他姓氏（潘）、家族長相多半輪廓深刻、加上祖居地屏東萬金、赤山地區，早有人類學家田調出該地居民大多為馬卡道族，只是同樣拿香燒金紙的他們，從未提及此事。而生活中太多瑣事壓過了尋根的重要性，交往十年雖然存疑，卻始終沒有付諸行動去調查，一直到參加南島族群婚禮、辦了場排灣族儀式的結婚，隔天才有空有心思去辦這事。

平埔族血統的考據，就我所知可從墓碑上的祖先命名、日據時代戶籍謄本……等方式得到脈絡。乾隆時期雖賜平埔族漢姓，但「南茅里、孝希、六下」……之類的名字，仍可看出為平埔語音譯。本來打算若是謄本註記為福（福建）或廣（客家），那就找時間逛逛潘家祖墳是不是有個平埔祖公或祖媽，只是想到南國凶悍的蚊子就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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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中屏東的天氣已可穿吊嘎，我們借了阿公阿嬤的身分證到戶政事務所，本來以為人員會在堆積如山的發黃資料裡面翻找，沒想到戶政全面電腦化也已溯及了日據時代戶籍謄本，不到十分鐘，阿公的謄本就先列印出來了。我看到上面種族欄清清楚楚的「熟」字就開始大笑：鐵證如山，你抵賴不得了吧！

錯愕的潘先生一面吃著潮州著名的阿婆炒粿仔，一面開始認真上網搜尋馬卡道族的歷史、漢化、及遷徙的痕跡。回家我努力用不輪轉的台語問阿公：以前是不是有在廚房拜拜？阿公說：「有啊有啊，我還留著勒！」到碗櫥下層翻找，拿出來的卻不是我期盼的壺（平埔族拜壺），而是一個綁著紅布的漢式香爐，但也看得出是有歷史的。從祀壺到香爐，中間曾經有什麼樣的歷程跟故事？沒關係，我們有大把時間可以考據。

我興奮打電話告訴母親：原來妳女婿真的是原住民ㄟ！母親問：所以你們結婚登記辦好了嗎？

還沒。兩個「散仙」都沒準備三個月內的近照，只好擇日再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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