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塗鴉慾】 自我揭露會帶來社會革命

◎侯俊明

「舉頭三尺有神明」，恐怖吧！我們無時無刻不被觀看著，被神明看，被眾人看，我們得隨時隨地表演給觀眾看。

連我們自己獨處時，我們也持續地進行著自我表演，因為我們自己也在觀看著我們自己，我們得努力演出，以符合自我期待，否則失去了自我認同，我們會無所依據，潰不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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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認為是一個高度自我揭露的創作者，大家看到了我很真誠地在揭露我自己，可是，我也是一個表演者，我篩選了我所呈現的面向。或許你在我作品中看到的是一個色情狂，一個變態的阿伯，但那不是我生命的全部樣貌。你也別因為發現了作品與現實生活有落差，而認為我欺騙了你。沒有，沒有，我沒有欺騙你。那個變態的阿伯是我本人，那個淋漓盡致在奮鬥的少年郎也是我本人。

自我揭露就像是在剝洋蔥，你以為是這樣的時候，再往下剝一層還會有不同的發現。自我揭露本來就是一層一層的，到底哪一層才是我們的真實面貌？沒有，沒有哪一層是，也沒有哪一層不是。

說不準的。沒有人可以準確地說出自己是誰。

沒有人可以在創作中完整地呈現出真實的自我。

不管我們多麼努力地想要「據實以告」，我們註定要成為一個「說謊」的人。不管是有意識或無意識，我們總會遺漏「重要訊息」，造成我們的陳述與事實之間有著嚴重的落差。有太多訊息被篩選了，以致於更多的揭露也總意味著更多的掩蓋。尤其是以創作所進行的自我揭露，在扭曲變形、虛實交錯的表達形式裡，真實的自我就更難被辨識了。

然而自我揭露可以帶來療癒，尤其是關於祕密的揭露。

為了保守祕密，我們身心都在付出代價，我們神經緊繃，隨時處於備戰狀態，行事謹慎，欲言又止，所有的能量都被鎖住了，卡死了。我們把自己封閉在禁區裡，別人進不來，我們也出不去。孤立無援，若不發瘋，也會自我耗竭。我們與我們內在的真誠自我失聯了。在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表達中，喪失了創造力。

自我揭露最重要的就是去承認、去正視自己生命裡、性格裡的陰暗角落。去揭露它，它才不會在我們生命裡形成過大的負荷。

我以調侃、反諷、瞎掰胡扯的方式，在藝術裡進行著自我揭露。我不想藉由藝術去攻擊任何人，造成任何人的不安。揭露所帶來的撞擊，自始至終都是衝著自己而來的。是為了革自己的命，是為了解放自己。如果真誠的自我揭露會帶來社會革命，那是因為它啟蒙、療癒了別人，帶來更多人的自我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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