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彩虹

青春騎士 消失在記憶中的旅行

文．攝影◎侯季然

巴塞隆納，另一個朋友家裡。

一進門，朋友滿屋子亂跑，喊說，相機呢？看到我們回來，又指著窗外：快看，有兩道彩虹！果然，兩道又大又圓的彩虹，從天空橫跨到17樓陽台看出去的海面上，像某種諭示，不期然展示在我們面前，措手不及。

面對神蹟，當然，標準動作是把相機掏出來很珍惜地按了好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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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們圍坐著吃朋友烹煮的蔬菜湯，那是我第一次吃到朝鮮薊，像裝飾在聖誕樹上的乾松果，在嘴裡卻是不可思議的甜美滋味。

西班牙人十點才開始吃晚餐，要吃到至少十二點，我們一群台灣人也入境隨俗，在餐桌上消磨時光。已經在巴塞隆納待了一年多的朋友說，下星期她要開始在當地的藝術學院學傳統手工藝，一學期學費才五千比塞塔，折合台幣才不到一千。正在大家讚歎聲中，聽得懂西班牙語的朋友，忽然聽進了正在播報的電視新聞，跳起來說：台灣發生大地震了。

衝到電視前，畫面上滿是斷垣殘壁的景象，配上看不懂的文字，聽不懂的語言……那是台灣嗎，那個我生活了26年，十天前才第一次離開的島嶼。

一群人又衝到樓下打電話。一支孤零零的公共電話站在集合住宅前的廣場上，話筒那頭漫長的信號音，此生到目前為止最大的懸疑，不知道這支電話會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在地球的另一面響起，又會被什麼樣的人接起。不遠處海浪的聲音沙沙，時間好像凝止了，心跳劇烈得難受。

終於媽媽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難以置信的清晰聲音述說著地震那一刻的種種。掛上電話，我們安心地回到公寓，繼續未完的晚餐，大家都沉默了許多，只有海浪的聲音依舊，彷彿為遠方的島嶼歎息。

我心裡想，還好，西班牙的驚奇最後不是悲慘的結局。

一個月後，我在台北的沖印店裡拿到那疊西班牙照片，發現那些對準了彩虹的底片，洗成照片卻只剩兩道朦朧難辨的黃色影子，看不出彩虹的樣子。如同全世界所有試圖拍下神蹟的照片一樣，看起來總像是一張拍壞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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