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家裡找家

◎盧慧心

從小我就在家裡找自己的家，譬如台階上。

長大後發現台階是這麼窄的，我很訝異，因為我深深記得孩提時我整個人躺在台階上、膝蓋猶能放平的那些日子。當我躺在「我的台階」上，我常常自己慶幸，這是我的家、我的地盤，這是一個小孩躺在森涼的磨石子階梯上能發出的最好的讚歎。

後來我找到的家，是頂樓上的水塔，生著幾莖強韌的野草，水泥鋪成的水塔被太陽曬得發燙，吸足了陽光，把生命的實感傳遞出來。我在上頭看書，用摘來的草葉製造各種想像中的藥水與飯菜，看風景，玩火，燃燒上學路上搜集而來的枯根樹皮，遇火捲曲焦臭的頭髮，黑煙如湯的保麗龍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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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一看見我就氣惱，我功課不好，不愛寫作業，會拿抽屜裡的零錢去買糖吃，我姊姊循規蹈矩，不愛理我，妹妹弟弟則比我小得多，雖然我仍很喜歡跟他們玩（我是很晚熟而幼稚的），但還是找不到人能說上話。

我在家裡待到十三歲，終於被送去念住宿學校，對家的印象迅速模糊，我只記得我在家裡找家，一直找一直找一直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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