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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關鍵字A-Z

2006/09/11 06:00

每一個單字,背後都隱藏一個故事。


Gloomy
憂鬱的;陰沉的

◎鍾文音

輸入我人生的關鍵字:Gloomy──黑暗,悲哀,消沉,沮喪……我的憂鬱藍,這個字可以是我人生符號的一個搜尋路徑,也可以是我愛情詞彙的字根。

輸入瑪莉安.菲斯佛(Marianne Faithfull)的人生關鍵字也是:Gloomy,她的《Gloomy Sunday》(黑色星期天)網路很多傳聞,最異色的是傳說很多人這首歌而自殺,警察到了死亡現場,唱盤還在轉動著《黑色星期天》。

但我聽了這歌卻沒有如此的悲傷氣氛,相反地,我聽了卻有種歷經滄桑後的豁達,一種偶開天眼覷紅塵的幽幽之味。這是菲斯佛52歲(1998)的晚期版本(我最愛的演唱版本),被酒精長年泡過的嗓子像是落日的顏色,墜入深海的極限低度音階,這種低迴旋繞的獨特嗓音是菲斯佛用生命的沉淪代價所換取的。

我覺得聽這首歌者,應該去聽菲斯佛背後有道清醒的目光隱隱射來。

Gloomy,這個關鍵字在我的生年占了快十多年,心情很長的時光處於黑色憂鬱藍,低彩度,不太透光。僅有一絲絲餘火,那是我對自我生命價值的最後信任,我一直知道只要還有一絲如微火的亮光就可指引我緩慢地步出悲傷黑洞。

就像黑色,它其實不是意味著全黑。

學過色彩學的人大約知道,並沒有真正的黑,顏料頂多可稱是黑色或暗色,但真實目光所及的黑色在強大光的照射下還是可以透出絲微的光來。

有人問我,既是這樣,那真正的黑是什麼?我說是心,心黑則一切黑。否則即使躲到黑洞,還是有絲微光縫隙。

Gloomy Sunday,我永遠的黑色星期天。

黑色也是我最喜歡穿的衣飾色調,穿著像是僧侶般的靜默黑服,一個人走在城市狂歡的週末,感覺自己像是戴著假面告白(我在許多場合有時會帶著故作歡樂的假面)。

我愛黑色,即使現今已無悲傷心情。但不論悲喜,至今我仍最愛黑色系。有色彩學專家指出穿黑色不好,無法吸收能量,且有一說是穿了會生病。但我並不如此認為,我的心比黑色強大,我的心可穿透它,黑遂為我所用。黑就像夜,世界並它不因此而暗,因為白晝與黑夜輪替係自然現象,如果黑夜都不來,生命多無聊。

所以不必畏黑,要與黑共舞。

就像菲斯佛,假使她沒有歷經愛情的挫傷,那麼可能菲斯佛永遠只是個唱唱純淨歌曲的單薄女人。但她從黑暗中爬出,瘖啞的歌聲卻成了她獨特的標記與靈魂悲傷後洗滌的戳印。

所以我愛黑,黑有如僧侶般,黑有如夜霧般……黑是我的底色,我用來打底,以增加一切人生單薄肌裡的顏色厚度。

至於眾人最愛的星期天,卻是我不喜的。

我喜歡逆時,逆向。

但一到星期天,我連家門都不想走出,整座城市的人塞爆了淡水的路,而今的八里也一樣很Gloomy,非常「不暢快」。

現在的我,心情走出黑鬱,但衣服仍偏愛黑。而瑪莉安.菲斯佛的嗓音也是我喜愛的低度音階,我喜歡極高與極低的歌聲,像是歌劇或是爵士搖滾。

Gloomy,這個字第一次出現在我的生命辭典上是何時呢?我記得是十八歲,第一次感到欲求不得與愛別離,Gloomy約是那時悄悄爬上我的生命事件本。送給我這個字詞的人是個長得很像披頭四時期約翰藍儂年輕樣貌的男生,他請我喝生命的苦杯,我就喝了。就像瑪莉安手上的藥物和酒精,苦感難戒,自此在漩渦裡打轉日子。

這個字後來我大量使用它,特別在愛情的纏繞熱戀階段或者是幻滅時期,這個字指涉我當年走不出困頓的迷霧森林狀態。

走出迷霧森林者於愛聽〈Gloomy Sunday〉,只是我已經不Gloomy了。現在這個字可以延伸成我的衣服外在風格,或者用來詮釋我那略帶黃昏色的低沉嗓音。也有人說我的嗓子聽來也帶點被菸燒壞了之感。

偶爾我仍帶點感傷調調的Gloomy本質,或者忽然在驅車的某個不知遙想起什麼的當下痛哭流涕。但是Gloomy經過生命的演化歷程,這個字也跟著長出了新的意義,Gloomy有了其他的兄弟姊妹字,其一是Gloss,生命發亮一如我在唇上所塗染的亮彩唇蜜。

黑色的憂鬱藍覆上了一層亮彩唇蜜,我的生命新顏色,一個不時髦的顏色。我喜歡黑色憂鬱藍的唇蜜,為我生命打色。

Gloomy Gloss,發亮黑,如夜色下的黃金──我的生命字詞新解。

你想知道我解脫黑色憂鬱的祕密嗎?哪天我告訴你。

屆時你得輸入新的通關密碼。


Harmony
和諧、融洽

◎曾志成

與太極老師的相遇,始於一個眼神。

發春的姊妹淘傳了一則簡訊給我,「太極教室的老師身材好正又年輕又帥氣。」什麼?太極老師?太極拳不都是老人玩意兒嗎?看看清晨公園裡那些老先生老太太便知道,這不是走都會風格的姊妹淘會熱中的運動。

瑜伽正紅,在姊妹淘慫恿下,我們兩人一起報名健身中心。女性指名上瑜伽還說得過去,男性想上瑜伽……跟女性得便秘一樣,是難以啟齒的事情。健身中心教練們一天到晚輪番電話上陣,「想不想讓六塊腹肌變成你身體財產啊?」「重量訓練體適能兩堂課程免費指導喲!」等等無所不用其極的噱頭,為的就是私人健身教練課程的推銷。

根據我的觀察,「Body Balance」是健身中心非常人氣的瑜伽課程。瑜伽融合西洋流行音樂,於幾首歌曲中,完成各式各樣的瑜伽招數。不像其他瑜伽課程,一個非常用力的慢動作必須撐在半空中,停留的幾個呼吸之間,讓胸背開花結果。怕痛怕苦的人會先選「Body Balance」,隨著音樂打混過去,一小時的課程輕鬆過關。

「Body Balance」的暖身運動,太極瑜伽。大教室落地鏡中,第一次我驚覺這樣的動作帶來不小的視覺震撼。

太極與瑜伽互相結合,孕育出能量,根據老師的上課台詞︰「請想像手中握著一顆能量球。」男性做起這動作也能美麗有氣質,這是太極與瑜伽,陰陽調和的力量。

在這一瞬間,我對太極的印象完全改觀。

姊妹淘說的沒錯,運動需要誘因,為什麼現在不時興跑公園,偏愛穿時尚無比運動服特地上健身中心來跑步呢?邊聽iPod,邊以白色毛巾擦汗,透過鏡面反射,彷彿有無數隻眼睛正在注視自己的身體與表現。

一次偶然機會,我好奇地推開太極教室大門,雖然與瑜伽相同教室,人數明顯減少很多,太極不是人氣運動,學員以婆婆媽媽居多。跟瑜伽男老師比起來,太極老師穿著顯得保守。沒有瑜珈男老師的赤腳清涼無袖背心短褲造形,太極老師總穿著黑色合身Polo衫及功夫褲,猶如家規嚴謹的良家婦女,腳趾也不輕易露出。太極老師悶騷的地方是Polo衫故意少扣一顆釦子顯出胸部張力,以及短得會露出性感腳踝的短襪。

太極磁場與瑜伽不同,瑜伽的吐息由外而內,太極則由內而外。瑜伽非常自虐,太極則非常自在。瑜伽是陰,太極是陽,講求慢速度。呼吸調息必須專注,太極老師此時的這張臉異常迷人。太極老師不談老莊,以冷笑話解釋鬆身運氣十式,完全用年輕人語彙,將各式基本動作分解成戀人間的求愛過程。太極老師有張非常斯文白皙的臉,手臂卻很大隻,與健身教練有得比,比方韓星權相宇臉跟身體組合的違和感。正因如此,年不過三十的太極老師獲得婆婆媽媽會員的寵愛,下了課讓婆婆媽媽給包圍的師奶殺手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我。這是我的錯覺嗎?為了幫姊妹淘找到答案,決定好好練太極。

「太極老師像是注定讓女人心碎的男人。」最近姊妹淘對太極老師下了這樣的評語。姊妹淘也是婆婆媽媽會員之一,穿上瑜伽服後有著傲人曲線的姊妹淘不管如何色誘,太極老師總是微笑保持距離,不肯動姊妹淘一根汗毛。

我選了一個最靠近講台的位置,邊想著姊妹淘的話,邊看著太極老師打拳。姊妹淘在我後面三公尺位置,觀察著我與太極老師。鬆身運氣十式,我不停放電,放電,磁場不僅是身體,還有眼睛,從教室的某端射向中央講台,太極老師終於讓我給電到了。

待婆婆媽媽會員一親太極老師芳澤後散去,整間教室只剩下我跟太極老師。從地板上站起,我瞥見姊妹淘正躲在教室外偷窺。

我佯裝左手臂酸痛,上前請教。太極老師先示範動作,然後用他的手臂貼上我的,拉弓式指導,身體貼在一起,磁場疊在一起。太極老師示意我用雙手大力推他胸口,然後以推手將我擊倒,又趁勢拉我一把,如果是國標舞或探戈動作,我應早就落到他懷裡,還好,這是太極推手,點到為止。私人指導結束,太極老師用雙手扶住我腰說:「下次再見。」靦腆地離去。

姊妹淘豁然開朗地大笑,學太極老師以雙手摟住我的腰說︰「Harmony,幻滅是成長的開始。」


indie
獨立製作人(唱片、電影)

◎孫梓評

夏天的風穿過了盆地的缺口,來到河南岸突起的獨立小山丘,黑暗中人影幢幢,各自據著幾個角落,燈光穿梭照射,音波震響了耳膜,我與同伴蔟在台下,分享著空氣中微微的汗臭、燥熱、騷動,隱隱要被點燃的那個前奏,然後,聽見台上清亮的貝斯聲刮過耳畔,大家輕快地擺動起來,身體的浪撥動了黑暗,台上是我私愛的樂團advantage lucy,熟悉的旋律早已像背景色一樣貼在生活的角落裡:伴隨在夜歸行走的空檔,穿越一隻青蛙的空檔,失眠等待天亮的空檔,寂然翻閱一冊詩集的空檔,面對一場離滅的空檔……美好的、如永不告別的稚氣般的嗓音,就從女主唱帶著微笑的嘴裡飽滿地送出,一切是那麼魔幻,那麼遠又那麼近,耳裡的現場和眼裡的現場疊合了,我的眼眶,飽滿著潮濕的語言,像遲來的海浪,悄悄地漲潮。

類似的聲音,還有許多。他們不在主流的播送裡,少了密集的宣傳,沒有大量的資金,常常名不見經傳,就像一個初寫詩的人,握著整個世界的廣袤或脆弱,又孤獨又自由,因此,也常常不知道自己其實是懷著祕密的玉,等待被琢磨,在時間中透露──又或者,其實知道,只是在等待一個夠好的機會,就可以綻出奇異、美好的光亮。

從小,我就嗜聽流行音樂。在音樂提供的保護和餵養裡,竊得一點情感的法則,一點看待世界的價值,無所不在的流行曲,像一種詭異的時間罐頭,只要打開正確的罐頭,就可以瞬間轉回那一刻:轉回背著書包、軍訓制服的黃昏,轉回木板床、急著長大的午夜,轉回騎著摩拖車急馳,不知要往哪裡,風裡掠過的傷心音符……實在無法想像,如果生活裡少了音樂的灌溉,我會變得多乾燥?是以從來也就這樣一意孤行地,不管家人勸說「一個人只有兩隻耳朵,聽得了那麼多歌嗎?」的質疑,一次又一次地到唱片行去,帶回一卷卷卡帶,它們都乖巧地貼靠著彼此,我像清點著什麼重要資產一樣──除了書,它們確實是我的最大宗消費。

就這樣,卡帶積累了幾百卷,直到CD的時代來臨。薄而細巧的CD,更不占空間地占領了我的空間。它們被嵌放在牆上,櫃裡,在我記憶的夾層,像可播放的書。直到有一天,當我在唱片行裡,突然尋不到任何一張我想買的CD。

不是唱片行的問題,是我的問題。貧瘠的音樂知識,使我無法遇見更多聲音。

也是那時候,我遇見了朋友C。他像一扇窗子,透過C,我認識了許多不曾聽聞的好聲音,世界的地圖重又攤開,我像著魔一樣地,閱讀著以C為圓心拓荒而開的音樂文字,遇見了過去未曾注意到的indie音樂,我驚喜地獲得鑰匙,打開一間又一間糖果屋,有時是味苦的糖,有時是似鹽的雪。

於是,一次次地流連在聲音的罅裡,認識了更多的朋友,聽他們聽的音樂,貪戀著indie身上那一道複雜又簡單的氣味,在鋒利處粗糙,柔軟處堅強,更棒的是,它有一種可認證的私密,往往,為了尋找一張想像中的美好唱片,將城市的據點走遍了,絞盡腦汁,心機用盡,天涯海角相尋,然後才輾轉相遇。

遇見advantage lucy也是一個有趣的例子。

但,近來事情已經有些改變。隨著分眾的發生,這一兩年來,我所居住的城,過去必須費心找尋的音樂,如今在連鎖唱片行裡也可以找到。它們,就像是等待被認養的神祕驚喜,在不同的開列架上,那樣靜謐地存在著。一日我在車站的地下書店裡閒晃,賣場裡人潮穿梭,恍惚竟聽見了是advantage lucy的歌聲,在空調器旁邊的揚聲器上,那樣甜蜜地放送著。一時之間,有些開心,又有些妒忌。那種弔詭的心情是怎麼來的?當我鍾愛的音樂,變得更為「流行」了,那微妙角力之間的失衡,是因為希望自己顯得特別嗎?是潛意識裡有一種低劣的優越感在作祟嗎?我想不是。或許,比較接近於:那些聲音為我寫下的日記,被赤裸裸攤開了。攤在這無情賣場,人人不曾駐足,只有我孤獨地在空氣中,想起那一夜夏天的風,彷彿,又穿過了盆地,切過了山丘,抵達了我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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