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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盡頭
◎吳俞萱
夢醒的時候，嘴巴裡有蚵仔的味道，記得夢過麻質的碎花裙和一片黑石的海岸，好像還有鋼琴上的雷諾瓦和母親凹陷的雙眼。
我在圓形的紅土操場上漸漸失去方向，放肆生長的野草間一定有個孔，能吸光我的力氣，像排水孔漩進一把頭髮或幾根紅鬍子；也許有些人自未來爬出，從草中央向我走來，像無臉男一樣落寞或失神。
我開始走得比這圓形裡的任何人都慢，卻更輕易死去。臉上的汗把五官縫合得很模糊，眼睛裡的夜色也矇昧著。每一次跑跑停停，都害怕在恍惚中走到盡頭。
小孩從身後跑過，繞到我眼前，井戴著殷紅毛線帽，舞動有力的小腿向更遠處跑去，路甩著細小的麻花辮跟著哥哥，結在辮子上的淡淡石綠色緞帶，讓我看得見夜裡的他們。他們跑在離我不遠的前面，想趕在我衰老前長大。偶爾路會停下來等我，說我是烏龜；或跌坐在跑道上哭，而井慌慌地站在旁邊。
再醒來的時候，拿起話筒，聽見情人說，怎麼辦！我的下巴有四根紅鬍子？我說，我夢裡也有紅鬍子噢。掛斷電話，記起我的孩子哭了，而我不能將她抱起，如果他們來自未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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