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佳嫻／【吾輩與貓】 擬生態

（圖：達志影像）

〔楊佳嫻／自由副刊〕文學作品中第一隻令我印象深刻的貓，並非《愛麗絲夢遊仙境》柴郡貓，而是《金瓶梅詞話》裡的雪獅子。潘金蓮素來以生肉來餵飼，雪獅子養成了習慣，一日見到主人與西門慶燕好，赤身露體，竟把西門慶的身體也看成了可以撲咬的生肉，當然被喝斥了。然而，這頭貓過一陣子也就對李瓶兒生的男嬰如法炮製，孩子唬著了，不多時就死了。這可說是替潘金蓮除患，她一直與李瓶兒爭寵。

生肉，男人的器官，以及出生不久的嬰兒，在雪獅子眼中全屬於生肉；這多重隱喻當然關乎食與色，吃與被吃不過一體二面。有趣的是，當代貓飼育學的主流意見，認為要盡量符合貓這種生物本來在野外生活的習性，也就是自行撲殺小動物生吃。於是，處理過的、清潔新鮮的生肉，成為貓食物商品的新寵。朋友買了生肉餐給自家貓吃，貓不買帳，她轉贈給我，讓吾家二貓嘗嘗鮮。結果只有小貓買帳，問題是這頭小貓什麼都買帳，藥粉拌在食物內也搶著吃，不像大貓，一下子就嗅出藥味，撇開頭去。大貓看見碗裡攤著兩片生肉，似乎頗為困惑，聞一聞，伸出腳掌按一按，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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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不吃生肉，貓仍有奔獵、撲咬的需求。可是，人類在室內空間提供的模擬程度很差勁。不管逗貓棒羽毛多鮮豔，鈴聲多響亮，甩動的手腕多麼富彈性，又多麼善於利用室內空間曲折轉彎處製造懸疑，效力仍逐漸減弱。附電池、自動嚶嚶亂跑的模擬假老鼠，專門製作給貓的打地鼠、貓草魚形玩偶、貓自嗨發球機……總之，牠們知道那是假貨。偶然窗外飛來麻雀，白頭翁，二貓呼唰擠到窗口，無奈隔著玻璃。活生生的東西才好玩，大貓和小貓成了彼此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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