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杜振木／吉他手

◎杜振木

那時大約是在夏秋交際，傍晚過後天光漸暗，夕陽似乎又比前幾天更早落下，橘紅色雲朵脆弱如氣泡，大風一吹便流散無蹤，眼前的景色充滿著不確定感，整個世界似乎也搖搖欲墜。我背著吉他，從宿舍走到社團教室，每踏出一步，前方的路似乎就又暗一些，走進教室時，環顧四周就只剩下教室亮著。

再過一會兒，社團課程才會開始，此前，我會先翻開樂譜練習，左手壓住琴弦，右手彈撥，溫暖而清亮的聲響從共鳴箱中流淌而出，在被黑暗包圍的教室中，沒有比這更令人心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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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曾經相信，成為吉他手，可能比考上更好的學校、擁有令人羨慕的職業要容易一點。

直到某日午後，我帶著吉他到一間藏在老社區內的樂器行更換琴弦。

老闆接過我的吉他，索利地換上新琴弦。那天店裡無其他客人，老闆一時興起，便抱著我的吉他彈奏起來。陽光被悠長的午後拖進店裡，我的思緒和一些模糊又尖銳的傷感緩緩沉入澄澈的琴聲中。待老闆彈奏結束後，我便明白，我永遠不可能彈得這麼好。

之後，我不再彈奏吉他。但我仍然持續找尋新目標，好讓自己從現下生活中逃出。即便那些目標都和彈奏吉他一樣，指尖已然貼觸在琴弦上，卻永遠無法復現出心中的旋律。

或許，我想要的，從來不是成為吉他手，而是成為另一個不同的人，無須掙扎探路就能走出窄仄的人生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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