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小景 老兄弟

鄭淑慧

金城和銀發是兄弟，在我家對面毗鄰而住，是我父執輩的鄰居。金城伯重聽，說起話來聲如洪鐘，與生俱來一種獨特的卡通性格，他不只一次在我蹓狗的時候問過我關於小孩騎狗的可能性？這種荒誕的謬論在他說來卻是正經八百。銀發伯年輕時候是個土水師傅，技藝奇差無比，鄉里間許多棟房子歪斜的屋樑或排水不良的衛浴設計全是出自他的手；銀發伯好酒，或許是體內囤積過多酒精，他終年都是一臉酒酣耳熱的茫然。除了偶爾為了一些瑣事發生齟齬摩擦，兩兄弟平日甚少有交集。

那天，金城伯不知何故被他老婆反鎖在頂樓，日正當中，他急得滿頭汗，在陽台上不斷來回踱步呼喊，隔壁正好也在陽台上發呆的銀發伯見狀，揮手要他冷靜，他這就下樓過去幫他開門。早些年中風過，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銀發伯慢條斯理的走出屋外，居高俯瞰的金城伯望著他老哥哥蹣跚的步履，心中滿是感激。這對長達半甲子除了鬧彆扭以外幾乎無話可說的兄弟，就在此刻發揮了患難與共的手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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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銀發伯並沒有停下腳步著手開門的動作，反而往那土地公廟的榕樹下走去，樹蔭下安靜涼爽，幾張藤椅隨意擺設，銀發伯就這樣在椅子上打起盹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完全忘記頂樓上有個呼天搶地的兄弟正等待他的解救。

當時我爸也剛好杵在陽台發呆，他先是充當不明就理的旁觀者，後來發現繼續下去金城伯有可能會被烈日烤成人乾或中暑，最後還是他拉開門上的栓條。我爸是個寡言的人，而我之所以會這樣鉅細靡遺的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主要還是這幾天的傍晚，當我帶著小孩和牽著狗外出散步時總是會聽到金城伯正對人滔滔不絕的說著這件事情，末了他總會加上一句：那人就是個混帳！

很多時候，稍加注意就會發現生活中到處充斥諸如此類鬧劇似的插曲，沒有惡意也不是攻訐，就只是博君一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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