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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航向孤獨之島

2006/11/15 06:00

文.攝影◎張祖德

這小島太孤獨了,孤獨到令人憐惜。

花嶼,是澎湖縣最西邊的島嶼,也理所當然成為台灣的極西之地。攤開地圖,花嶼孤懸在澎湖群島最西邊的海域,小島方圓20公里內沒有任何有人居住的小島。看看同樣偏遠的離島七美嶼和東吉嶼。七美雖位於馬公本島遙遠的南邊,但與稍北的嶼坪、望安島、虎井嶼等連成一氣,再加上有飛往高雄的空中航班,這予以汪洋大海中的小島不少心靈憑藉。東吉嶼向西是小島東嶼坪,向東則離台南不遠。只有花嶼,孤伶伶地在西方邊陲的海上。

聽曾在花嶼任教的老師說,冬天東北季風猛吹海面狂濤巨浪,小島有幾個月交通中斷。在孤島上,望眼四方一片汪洋,連個人煙燈火都不得見,心中的孤寂難受遠非住居都市之人所能體會。

這的確是座孤獨的小島,需要遠方孤獨的海人航行來此做心靈的交會。

挑戰花貓

挑戰、征服都不是我喜歡的字眼,面對大自然人往往只有順服的份。但此次旅程的確是一場硬仗,我們要以無動力的海洋獨木舟,挑戰澎湖百島最困難的馬公至花貓(花嶼、貓嶼)航線。

對以獨木舟航海的人來說,許多成分是出自對於陸地生活的一種反抗。一個人在獨木舟上揮著槳,面對著的必然是孤獨而真實的自己,在海上無須虛假偽裝扮演。而像花嶼這樣的一個小島,則是遠航反抗陸地生活的極致。今天國曆9月2日;農曆7月初十小潮,小潮的流速較緩,這使我們面對不可知的西方航行時有比較高的安全考量。上午6時45分從風櫃邊的沙灘出發,今日能見度糟到連風櫃外近在咫尺的桶盤嶼、虎井嶼都消失在迷濛霧氣中。地平線都看不清的朦朧夢境,屁股下感受到的卻是紮紮實實的波濤起伏上下顛頗。昏眩、嘔吐的生理反應自然浮現,這是不是反抗所必須付出的代價?上午9點30分四周仍是朦朧一片。GPS顯示獨木舟到達虎井嶼西山的正北方,平均時速只有2節(約3.8公里)多一點。在手臂逐漸酸軟的同時,心理壓力也隨之遽增,因為我們划得太慢了。獨木舟平時一般的平均速度約3節(5.5公里),從我們愈划愈吃力的情形看,我們是一路頂著逆流而行。這個消息可不太妙,顯示退潮東南流的流水大大降低我們的船速,而這個逆流的情況將一直持續到潮水轉為漲潮。屆時澎湖人稱為「南流」的漲潮潮水將一路湧往西北,如果那時候我們還沒到達花嶼附近,將面臨無島可退的情況。

「烽火漫天,血腥遍野……」為了要向潮水爭時間,也只有低頭猛划槳順便唱軍歌來激勵自己,這似乎是這時代裡軍歌所剩的唯一一點用處。成功嶺學過的軍歌全部唱完了,等我忍不住唱出〈流亡三部曲〉的時候,花嶼朦朧的身影從遠方海平面浮現,時間是上午10點半。

當獨木舟逐漸划近小島時,海面生態頓時豐富了起來。一隻大水薙鳥突然衝進我的視線,緊貼海面從我獨木舟艏前半公尺滑翔而過,真是漂亮極了。大水薙鳥屬於信天翁目水薙鳥科,傳聞在貓嶼有繁殖紀錄,由於棲地的破壞目前已很少見。左一群右一群的鷸科水鳥「紅領瓣足鷸」歇息在海面上、白眉燕鷗一隻隻翱翔空中,盯緊著水中的獵物。獵物想當然是「魚」,我還沒回過神來,海面上突然劈哩啪啦水聲大作,一身披著暗藍光彩的鰹魚(澎湖人稱之為煙仔魚、炸彈魚),一隻隻躍出海面,數量之多幾乎占據整海面。

12時30分,我們已接近花嶼小島邊緣。一路逆流前進,此時身心均已疲憊不堪,但另一艱苦的考驗就在眼前。划獨木舟多年的經驗告訴自己,航行在大海中並不恐怖,反而是靠近小島或陸地時才危險。陸地附近的暗礁淺灘極多,獨木舟很容易被激起的湧浪打翻,人員有碰撞礁石受傷的危險。加上現在漲潮「南流」已起,太平洋的海水正以萬馬奔騰之勢湧進細狹的台灣海峽。這樣的海水動能碰觸到陸地淺灘時,會掀起猛浪激流。當最需要力量突破滔滔白浪時,我的手臂竟虛弱到抬不起來。

眼看港口就在眼前,浪頭卻一波波湧來撞擊船身,浪花打碎在臉上。反抗陸地的意志剎那間消散,只求能掙扎上岸。

島上的人

孤懸海峽中遺世獨立的小島,島上的人如何安妥身心?物資、水源、資訊的缺乏跟心靈絕對的孤寂要如何承受?這個對都市人來說可能住一個月就令人發瘋的小島,花嶼國小的黃國揚主任,卻已經在島上任教20年。

花嶼本地人都不斷外移的情況下,來自苗栗的黃主任,他的小島生活令人好奇。協助我們安頓好獨木舟及行李,沒時間多客套,黃主任就又忙著鑽進辦公室,半開窗戶繼續拍攝他的「伯勞鳥」。在這樣一個小島上生活了20年,他一定對島上一草一木一石都已了然於胸,卻仍對島上的生態如此興致盎然。如不是擁有一顆單純的心,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更有說服力的理由。

獨木舟航行至此的消息,算是平淡無奇小島生活的號外。幾個坐在碼頭上的阿伯,對我們獨木舟航行的看法卻令人啼笑皆非。「你們一定是好野郎(有錢人),才會拿性命開玩笑。

」一個阿伯說。「那以前花嶼人不是也是用搖櫓人力船來回媽宮(馬公)?」我接著問;「瞴啦,係靠帆船。」另一個阿伯回答。後來我才從黃主任口中得知不久前島上才出事,一艘漁船就在小島邊發生船難。船上父子二人,父親要兒子先游上岸,沒想到兒子就再也見不到父親,就發生在自己的小島邊,天人永隔。我無法不去想那位失去父親的孩子,他將要如何面對這小島,如何面對這給予一切、卻又奪走一切的大海?於是明白那位港口邊的阿伯,他不是在和我說笑。漂洋過海而來,終於體悟到自己對海洋的無知。

航向貓嶼

次日清晨獨木舟告別小島,我們划向花嶼南方8公里左右的大小貓嶼。

大小貓嶼是澎湖的野生動物保護區,所以我們只能離岸100公尺航行而不能登島。不過能航行至此,親眼得見這座花嶼人日夜凝視的島嶼,就算遠觀也算一償宿願。大小貓嶼,真的就像是蜷伏在海上的兩隻貓。在西邊的是大貓嶼,東邊的是小貓嶼,最西邊還有一個小島是綁貓的「貓乞」。島上群集翱翔的是我心繫已久的玄燕鷗,這種優雅的海鳥,在澎湖幾乎只有在貓嶼才得以望見。玄燕鷗全身幾乎全黑,只有頭頂一部分白色。我們隔著100公尺的距離,繞大小貓嶼一圈。高聳的玄武岩壁已被鳥糞洗成白色,成為澎湖獨特的白色玄武岩島嶼。

漲潮時分已至,海水大量從南方湧來。雖然我們還是在海峽內航行,但此時的海面卻有著大洋的感覺。海水呈現一大塊狀的起伏,遠方的浪襲來就像一座大山,獨木舟緩緩爬上山頂再滑下山坡。在波峰時你突然覺得自己可以睥睨一切,待滑進波谷深處四周滿滿都是海水時,你才真意識到自己的渺小,剛才的感覺不過是一場幻覺而已。生命許多時刻是不是只是一場幻覺?當我們航行在海上,真正意識到自己的渺小時,世界是不是才開始真實起來?也許正如花嶼老阿伯所說,對於生命,我還有得學!湧浪愈來愈大,此時的潮水已不再適合南下七美嶼。雇了一艘漁船載運獨木舟,2006年9月3日下午5時我們回到了馬公。2天的獨木舟航程共計29海浬(53.7公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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