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游泳做為一種隱喻

◎熊爺

膝蓋受傷之後，再也無法承受衝撞性強的活動，於是低負荷的水上運動重回主流；如同太古世紀在陸上討不到便宜的獸，再度回到孕育牠們的溫暖水域。脫離陸地生活回到水中的獸，是一種選擇，也是一種悖行，當彼時登陸做為一種政治正確的選項，那些重回水裡的必然要與軟弱、失敗發生連結；雖然當時尚未發展出足以溝通的語言，但守在水邊、水下等著吞而食之的血盆大口已經精確地描述了一切。

游泳，是一種與日常生活斷裂的宣告。脫下日常的衣服，換上泳褲，簡單地伸展幾處平日用不到的肌肉，緩緩進入水中；身體暫時脫離地心引力控制，由浮力接管；盡可能模仿水生動物，手腳的運動方向由垂直轉為水平。非日常的衣著、非日常使用的肌肉、非日常承受的重力、非日常運動的方向，幾個簡單的非日常因子有效切斷個人與日常生活的聯繫。光與聲音都要受到屏柵扭曲，以異於空氣中的波長與頻率傳播；嗅覺暫停，只有換氣時會短暫感覺到水面的消毒水味；味覺暫停，池水並不可口；觸覺被水修得模糊，壓力與溫度暫時做不得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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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識俱迷，心可有受到影響？平日行走坐臥無不受到重力影響──走路，上半身壓著膝蓋、足踝；坐著，脊椎疊著骨盆；躺下，頭、身抵著頸、腰椎，臟器委屈地順著重力隨軀體扭曲自不待言。平常懸掛堆擠在體內的臟器在水裡脫離地心引力的牽絆，而手腳也比畫著跟陸地上不同的活動方向，甚或體內各種液體的流動與交換也可能變了流速與液壓？於是那平日不甚靈光的腦子，暫時獲得一片清明？或平日甚靈光的腦子，因為重力的失衡而出現一陣混濁？哲學家負責提問，科學家提供解答，今天我要自做哲學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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