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王文美／在咖啡館

◎王文美

就像物極必反一樣，孤癖症進展到某種程度，就有股想接近人群、感受人的溫度的反作用力，但力道不能太大，否則深海魚自海底驟然被拉出海平面，總不免落得爆出眼珠子的下場。這時咖啡館是汲取人氣養分的最佳去處，對話在此大量發生，你只需靜靜坐著，時不時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讓隔壁桌陌生人生活小片段像雨點落在窗前，無聊便打個哈欠低頭轉戰書本，有趣便打開耳朵但不動聲色聽下去。你參與了陌生人的一小時，又得以置身事外，無需應和別人得罪自己或反之亦然，空檔還可訓練推理能力，從模糊的對話中猜測事情來龍去脈，揣測人物關係，有點福爾摩斯猜謎的意趣。

一張桌子的距離，有點近又不會太近，一杯咖啡的時間，喜歡或厭惡就算來得快去得也快。高度實用價值的話題如股市明牌、保險常識、長照議題，都能讓人有小小斬獲。還有看似和諧實則綿裡針的婆媳過招、甜蜜蜜的小情侶互動，許多想得到想不到的小劇場實境秀貼身上演著，不夠戲劇性的，就用想像力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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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抬起頭來，從細細碎碎特寫的小喜小怒，拉遠鏡頭轉聚焦於喧譁眾聲，去聽每個人吐出每個字詞抑揚頓挫的獨奏，也聽眾人每個句子此起彼落的合鳴，還有咖啡自機器暴衝流竄的聲音、豆子被研磨碾碎的聲音、店員送往迎來的招呼聲、背景爵士樂趁隙流瀉而出的聲音，高低遠近層層疊疊，融合成巨大的嗡嗡交響，如此瑣碎，如此日常。

於是孤獨患者得以安心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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