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木下諄一／【記憶中的影子．Once upon a time in Taipei】 校園裡的阿伯

◎木下諄一

以前的大學校園裡，有一位阿伯，既不是學校教授，也不算是職員。

他的工作很單純，專門查看學生出缺席的情況。每當教授上課時，阿伯總是無聲無息走過來，站在教室後門口，朝著教室內環顧幾眼：今天誰來上課、誰又曠課，不消幾秒鐘的時間，似已了然於心。真是厲害。

請繼續往下閱讀...

三十年前，我曾在某所大學旁聽――說好聽點是旁聽，實際上是偷聽――同學並不因此排斥我，其他班級的同學對我也是一樣友善。我猜原因之一大概是因為當時來台灣的日本人很少，面對日本人多少帶著好奇心；能和日本人一同上課當同學，是難得的機會。

不知從何時開始，我也有了屬於我的固定座位――靠走廊第一排的最後面、也就是教室後門的第一個位子。

每次阿伯來點名，我是第一個發現。回頭看阿伯的一舉一動，他絲毫不在意，很專心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校園裡還有另一位阿伯――宿舍的管理人，舍監伯伯。

事實上，當時的我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窮日子，不僅到大學課堂裡免費偷聽，還在學校宿舍偷住。我計畫著趁暑假住宿生回家的這段期間，偷偷搬到大學宿舍裡白住一陣子。既然是學校宿舍的幽靈人口，房租自然免了。少花一塊錢便能多省下一塊錢，標準的貪便宜。

暑假一到，便展開我的省錢作戰計畫。我將隨身物品打包帶到學校，沒想到應該是空蕩蕩的宿舍，竟然住滿了人――專為華僑子女安排的暑期營。

這對我來說可是老天安排的好機會。一下子出現這麼多外來的學生，要抓出有人混充在內，可能性是微乎其微吧。我只須裝成是他們的一分子便成。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後還是被眼尖的舍監伯伯識破。那天我正要出去，他把我叫住：「你是哪一系的？」

聽見這句話，突然心頭一震，一時語塞：「我、我是日本來的留學生。」腦袋一片空白。

想必舍監伯伯已是心裡有數：「嗯、嗯。」一邊點頭，一邊看著我倉皇離開。

回想這一幕，如果那時候隨便找個藉口「我是暑期營的學生」、「我是來找我哥的」，即使被抓包，應不致於被責罵。恐怕舍監伯伯早已發現我不是正牌的住宿生，利用這次的交談，發出訊息：「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只是睜隻眼閉隻眼而已。」好心讓我留下來。

點名阿伯也是一樣，將近五十人的班級，花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便將學生出席狀況清點完畢；有不認識的學生混充在內，同樣是難逃法眼。然而他們什麼也不說。

這幾次的經歷，讓我深切地體會到台灣人的人情味。●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