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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廖冠博／準
◎廖冠博
亞瑟．克勞博緩緩放下他的指揮棒，在曲子尚未完全結束的時候，一名聽眾熱情大喊Bravo，讓老指揮嚇了一跳，當全場的掌聲慢慢響起，這名聽眾更熱情地起立鼓掌外加尖叫聲。
有些聽眾似乎是被他的熱情所感染，也站起來鼓掌；有些聽眾則是被搞到有點火氣。
老指揮請合唱團的女高音跟次女高音起立接受聽眾的掌聲，又在接下來的謝幕裡把合唱團指導從幕後請到幕前，並象徵性地跟小提琴首席握手，做好隔天要被罵的心理準備。
在樂評尚未出來前，網路上已掀起一陣論戰。
「真應該把那幾個出包的樂手抓起來痛扁一頓。」
「專業的音樂家卻發生這種低級的錯誤是汙辱作品跟聽眾。」
「這種演出水準大概一次完整的綵排都沒有吧！一堆人卻起立鼓掌。」
「我的位子在第七排，聽得很清楚，從第一樂章開始，就連平常最穩定的第一小提琴都因為不穩而出現四到五個聲部。」
網路上的負評排山倒海而來，以至於出現了另一股聲音。
「不知道批評錯音的人是聽過幾次克勞博的現場指揮（冷笑）。」
「只有聽過CD吧，無知的最敢炮……」
「第一樂章有很多部分有四個聲部，而且速度很快，恭喜聽得出來……」
「PPPP的特點在色彩，下次試著坐後面一點……」
克勞博有時會在非常完美的演出過程中出現一點點的小錯誤，一開始，樂評們總是大力地攻擊這件事，但過沒多久，精明的樂評們發現了克勞博似乎是故意的，當他對樂曲的理解愈深、駕馭樂團能力愈來愈好的時候，這類的小錯誤反而愈明顯，甚至有樂評特別創造了一個名詞――「所謂克勞博式的不完美」。
虛虛實實的手法是克勞博慣用的方式，他甚至會在謝幕的時候，請按照他指示出現小偏差的樂手起立接授掌聲，久而久之，指揮的這項習慣就變成他對樂手的個人致敬。
又沒多久報紙上出現了令人難過的消息，一位出錯的樂手受不了壓力而企圖自殺，雖然及時搶救，但音樂生涯怕是要休息一陣子，輿論一片譁然，評論也很酸。
「暴君式的指導，不給樂手發揮的空間，太重視細節，一味追求德奧式的美學，對整個樂曲的掌握不足……」
「第二樂章的主題從1/16拍過渡到1/8拍的部分，下了許多苦心，但到終樂章就顯得有氣無力……」
「憑什麼把指揮的失誤推到演奏家身上……」
老指揮其實是有期待的，克勞博就像候鳥一樣，每年都會回到這裡，客座幾個星期，帶帶樂團，他一年一年看著這些孩子們的進步，每年都被詬病的聲部，進步了不少，他心裡想著今年也許可以輪到他們幾個，卻不小心在排練時大動肝火，也許是壓力太大以至於幾位樂手在演出的時候發生了幾次失誤。
當克勞博再次回到了這裡，選擇了相同的曲目，並在安可曲前罕見地說了話。
「波斯的地毯是全世界最美麗最有名的地毯，但有的製毯師傅會在不顯眼的地方故意加上一點點的小瑕疵，他們認為這世界上並不存在完美的事物，除了上帝。」
他選擇平實表現這段音樂，而掌聲也像樂譜裡強調的漸強符號慢慢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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