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蝙蝠通信】 川貝母／矮煙

◎川貝母

◎川貝母

小川好：

步道沿途許多石頭上刻有經文，大小不一層層堆疊，有些像石牆，有些則堆成了一座塔。然而無論是哪一種，只要路上遇到這些經文石塊，行路人就必須順著時鐘繞一圈以祈求路上平安。正當我要繞過眼前的石塊時，嚮導庫瑪卻阻止了我。

「因為這是札洛的碎語。」庫瑪說。

札洛只要心裡有話，就會變成石塊掉落下來。石塊大小不一，有時是幾個簡單的句子，例如「好好看」、「要是我也有就好了」。有時是長一點的幻想故事，例如成了萬人迷的歌手或為村莊解除一個危機等等。一開始札洛並不知道這些石塊經文來自於他，當他念著上頭的經文時才漸漸明瞭起來，這不就是他剛剛所想的事嗎？那些不知何故出現的念頭為何會刻在這些石塊上？札洛把這個祕密告訴他的朋友莫漢，莫漢再告訴他的家人，事情便逐漸傳開，村民們圍著札洛等著看天空會降下什麼樣的石頭，於是就出現「害羞」、「想死」、「滾開」的石頭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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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了村民漸漸習慣這些小石塊，頂多就掃到一旁或者叫札洛來撿回去，但有次晚上突然轟然巨響，像山崩一樣的石塊壓垮了一棟農舍阻斷了聯外道路，村民突然覺得札洛有滅村的危險，便將他趕到偏遠的山腳下。獨居的札洛內心雜亂，屋外時常降下石塊暴雨，不久就將自己圍成了一座石山。

「也許你該修心，讓內心平靜。」札洛聽了友人的建議開始學佛抄經，抄經讓札洛的心平靜不少，降下的石塊不再是無意義的碎語，而是比較幽微令人沉思的話語，如「也許」、「正在」、「風的另一側」。人們喜歡這些字句，開始把這些石頭搬回去或轉送給別人，供不應求。但年老的札洛心如止水，愈來愈少石頭掉下來，一年偶爾才會降下幾顆。人們搬走有意義的經文石塊，剩下的就是這些早期無意義的石頭棄置在一旁，任憑風雨青苔在上頭著色。札洛高齡九十八歲去世，死前降下的最後一顆石頭刻著「矮煙」，村民說只要看著浮在山腰緩慢移動的山嵐，那就是札洛繼續留在山中的樣子。

蝙蝠男寫於湯波崎

■【蝙蝠通信】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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