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城市之廢 6之4
偽花園

文◎林俊穎

關於血桐的資料是這樣寫的：「常綠喬木，是低海拔常見原生植物，亦是次生環境先驅陽性樹種……葉片很大，直徑可達30公分，呈圓心狀盾形……枝條折斷處汁液初為無色透明，氧化後則呈血紅色，彷彿流血。」

原生植物，先驅陽性樹種。望字生義，充滿了拓荒的不馴與草莽氣力。

請繼續往下閱讀...

不似樟、欒、黑板樹、小葉欖仁的備受栽培呵護，也因此被規格化，在我們的城市，血桐或者野桐常是野生野長，在規畫與秩序之外蕪蔓。

春夏的好天氣，那闊大柔軟的心盾形葉子，一張張新鮮得如在伊甸園，於半空中鋪排、接疊，在樓叢的氣流中幌動，篩著日光，鳥群來此棲息，樹下空間遂成了神仙洞府。漫遊閒逛者到此，停步，仰頭，想起小時候爬樹、築樹屋的夢想。

貓癡多麗思．萊辛的短篇小說〈老婦與貓〉，那位倫敦老太太終究抵抗不了血液中吉卜賽人不能落地生根的野性呼喚，在人生的最後階段，拒絕社福人員的安排入住養老院以終——體制的標準化處理，她自我放逐，做了全職的流浪漢，兼職賣舊衣。她第一個竊借的住處是在待拆的貧民窟，窗外有片荒廢的花園，與她相濡以沫的強壯公貓，不時獵捕人行道旁的肥鴿子叼回去給她當野味。

那是兩者生命的黃金歲月，也是死亡交叉，幸福的額度在此用罄，當公權力再度來驅趕，她冥頑地迎向流浪漢的命運終站，寒冬、廢墟、孤獨、惡臭。

拒絕體制，意味拒絕個人做為生產／消費／繳稅單位而交換享有的那個維生、尊嚴系統，返祖成為人獸，留下糞便、氣味與足跡。

然而這是有銀行街之稱的繁忙大街，我踮腳看那好大一棵血桐紮根樓牆，好像武俠小說中鐵鍊穿過琵琶骨。●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