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旅途上 6之2 他多麼羨慕我

◎凌性傑

不管是跟團或自助，總會在旅途上遇見許多不一樣的人。有些人就像從眼角一瞬閃過的風景，從此不復記憶。而總有一些人，只是短暫的交會，卻能在生命中留下清晰的刻痕。對我來說，旅行的樂趣之一，便是與一幕幕的表情風景相互照見。至於哪些值得收存，時間會幫我們做出選擇。

峇里島自由行，既然不需隨行領隊，我以為當地導遊只是可有可無的裝飾。沒想到，他竟然成為行程裡的要角。泛舟那天，好幾團觀光客擠在出發點，為了爭先而不斷抱怨。我們的導遊用他招牌的臭臉，對著船公司老闆嘰哩咕嚕，用印尼話交涉。過沒多久，我們竟然就可以乘著橡皮艇搖槳前進了。那時我真是好奇，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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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舟後的整個下午，導遊放我們在烏布傳統市場下車，約好了集合的時間地點，立刻消失無蹤。疲倦的我沒多在市集遊蕩，提早了一小時到咖啡店去等待。把薄薄的詩集與筆記本拿出來，在這慵懶的國度裡，或看或寫或發呆。他或許也是無處可去，提早來店裡休息。看見我在寫字，向來公事公辦的臉色突然有了溫度。他說，我好羨慕你。為什麼呢？因為你會寫中文。

身為華僑第六代，他的華語講得極為流暢，不能讀與寫讓他引以為憾。十幾年前，印尼政府嚴重排華，華文只能偷偷地傳播。當時處於學齡期的他，因為沒有學中文的管道，從此留下遺憾。聽他這麼說，教中文的我一下子多了幾分尊嚴感。無奈地對他說，很擔心學生中文能力日漸低落。在自己的島上，很多人已經忘了祖先是從哪裡來的了。

幫他寫了中文名字，黃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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