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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 呂大明/也是閑情

2022/01/30 05:30

圖◎張韻明〈鳥語〉30F,2009。

◎呂大明 圖◎張韻明

須臾九遷

人生無常,須臾九遷。

在郊野我看到一位女子輕舉裙裾盈盈淚下,循著歸途走,舉頭望著夕陽暮色……那是重複陶潛〈閑情賦〉──「斂輕裾以復路,瞻夕陽而流歎。」「唯美」的文學不論古今……

當情感結束,雖是呎尺,也是遙遠的「八荒」。

良宵夜夢都含著淒涼意,飄飄的夢痕無處追尋,八月吹起復飆的風。

曲子才彈了一半,西軒外已是日影沉沉。

悲傷的商調輕輕敲叩我住處附近的一處森林,颯颯秋聲響在林間……

情感的別離是一種追悼,一種感春傷秋的情緒,人生無處訴說自己的悲感,追悼當年,感懷今夕,時辰已近遲暮,古人以「欲殫」形容將盡,晨思宵夢都帶含空境,如果人能再活一次,也許人希望沉湎於讀破萬卷書的樂趣,而拒絕愛情?

但凡是人類都拒絕不了愛情,所以高人隱士早就進入「禪境」,深山古寺託付終生,但說不準他們也經歷愛情的「空境」,從一個空境澈悟到另一個空境?

當秋深夜晚,畢星與昴星在窗前盈盈發光,你就會想起〈閑情賦〉──「畢昴盈軒」的句子,你就會為之神思悠然……

人若有情,在別離的歲月,在落霜的秋夜,你會想起在遙遠,在八荒,甚至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那裡有你朝夕牽念的人。

在金鞭斷折,骨肉流離的歲月,我聽一位朋友談起他的愛情……他看到她來到夢中,是朵含著春雨的梨花,凝睇帶著淚痕……

花痕蝶夢

峰巒離天際不過盈尺,在山中古木間飛翔的是「比翼鳥」,你是否聽過子規啼月的聲音?

愛情的哀涼只有子規啼月可以比喻,魂魄不能飛過千山萬水,所謂的相思是迢遠漫長的。

曹植的〈洛神賦〉是寫情的絕筆,洛水神仙是位絕色女仙,曹植以世間最美的辭采來形容,她在山隅間踟躕,曹植引古代傳說,鄭交甫遇到仙女的典故;她解下身上的玉佩給他,但霎時間仙女與玉佩都不見了……

我們都希望婚姻愛情地久天長,但讀這些抒情的美文,又想到須臾九遷……

愛情有沒有永恆?若遇到情感破碎,你一定要以「超然」的尺度來衡量感情,從一場夢境中驚醒,不要歎瓠瓜之無匹,牽牛之獨處,如天上的瓠瓜星遠遠地與別的星宿隔離,如牽牛星獨處一方。

人從一場愛情婚姻迷夢驚醒,人生長遠的路還得走下去,人生的理想依舊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們一定要懷著英國詩人湯姆遜(James Thomson)〈列車上〉所說:

我們懷著勇氣向前奔馳,/任憑旅途終站遙遠,馳騁匆匆。

騰文躍彩

趙瑟與蜀琴彈出了戀歌,古時瑟柱雕刻鳳凰和鴛鴦,就以鳳凰柱、鴛鴦弦為名。

而司馬相如善琴,他是蜀人,就名為蜀琴。

趙瑟(註1)和蜀琴都彈出動人的曲子。

如果不以音樂表達愛情,而以文采來述說,騰文躍彩的文字和扣人心弦的樂音,一樣是唯美。

春苔始生,秋風乍起,風蕭蕭,雲漫漫,情人分手銜涕……

在秋夜,你若留意那露水,在地上鋪陳出閃亮華采,一定是由於月光反映出露水的光芒。但來到江淹〈別賦〉寫「駕鶴上漢,驂鸞騰天」,駕著仙鶴飛上銀河,騎驂(馬)在天上飛躍,已進入仙境,已超越情人的別離。

羅塞蒂(Christina Georgina Rossetti)以〈生日〉(A Birthday)來描寫情人來到身旁。

羅塞蒂用的句子是價值連城的文字,是鍍金的句子:

擱一張鋪上絲緞的寶座/鑲嵌長皮,和紫顏料(註2)/雕刻鴿子和石榴/孔雀有了百雙眼睛綴飾鑲金鍍銀的葡萄/還有葉瓣和銀製的百合花

──譯自羅塞蒂〈生日〉

陶潛寫〈閑情賦〉,昭明太子蕭統認為「白璧微瑕」而不列入《文選》,但〈閑情賦〉依舊代代被傳頌,美玉無瑕!

愛情在陶潛筆下是與玉石比潔,與幽蘭爭芳,提高了愛情的品味。

「神儀嫵媚,舉止詳妍。」〈閑情賦〉並沒有所謂「豔辭」,那女子儀態嫵媚,舉止安閑,美妙,那男子雖想與她促膝談心,卻懼怕冒犯禮節……陶潛寫「情」相當含蓄。

雖說旅程的終點站遙遠,馳騁匆匆,湯姆遜要人懷著勇氣,但若在人生旅途有位忠實的伴侶同行,旅途就有了賞心悅目,倆人共命運總比一個人孤苦伶仃承擔生命重擔幸運。

如果情感的夢已破碎,已經不能一片片去銜接,江淹的〈別賦〉寫了「值秋雁兮飛日,當白露兮下時」,時辰正是秋季雁飛向南方,白露飄落,別離是多麼傷感,留下破碎的傷痕雖難以縫補。時間造成傷痕,時間也治癒了傷痕。

聽法國擅長唱悲歌的歌手,傑意.阿彌(Thierry Amiel)唱起自己寫的歌〈靜心〉:

如果你愛我

你還等什麼

除了你我一無所有

鳥悽聲以孤歸

「願在莞而為席,安弱體於三秋。悲文茵之代御,方經年而見求。」

陶潛〈閑情賦〉寫了極多這類文采並茂的誓言。「莞」是織成蓆子的草,我願是織蓆子的莞草,供佳人睡臥,但遇到該換褥子的季節,蓆子就被空擱在床上了。

蘆草萎黃了,在古代四關之一的蕭關道上,那些幽並客(在今河北山西)都隨塵沙一塊兒老去,王昌齡為「征戍客」悲歎!

結髮夫妻雖不是征戍客,但「願同塵與灰」的盟誓畢竟是地老天荒的。

一個夜晚在阿爾卑斯山旅棧,獨自聽鳥歌,長長的一聲淒鳴,一定是一隻孤歸的鳥,帶著樂音般的悲吟傾訴牠的孤單。

禽鳥含著感情的淒鳴,替人間孤單的旅人說出隱藏在心裡的獨白。

「征戍客」隨塵沙老去,孤獨旅人將年年歲歲隱藏在人的寂寞,訴說給高山流雲,訴說給清潺的流水,甚至與那隻孤棲的夜鳥對吟……

白居易〈琵琶行〉說他在潯陽江邊送客,楓葉荻花都讓秋風吹得瑟瑟作響,但江州司馬不為感懷世事吟花頌月而哭,是為一曲感人的琵琶,一段感人的故事而淚濕青衫。

當「願同塵與灰」的盟誓已經不存在,人也如鳥悽聲而孤歸。

春天以綠色的絲帶繫結在每株枯凋的枝頭,人生的春去秋來是不能漂染的。

春光會再回來,人生的燦爛只有一次。

人生的葉落花凋留下追悼,在時間的天平上,追不回來輕如鴻毛已飄逝的花朝月夕。

人手握一把空虛,轉瞬間化為灰燼,風中的蘆葦是握不住的,刻在石上的愛情盟誓在石碎天驚中,化為虛無,泉水乾涸了,何處尋找投影的清泉?

再聽傑意.阿彌唱起悲歌:

坐在你身邊

我依然遠在天涯

雖近在呎尺卻與你遠離

空的感覺浮上心來

悲歌讓人哭泣,卻是情感的洗禮,經過情感的聖洗,人就有了求生的勇氣。●

註1,趙瑟:趙女善彈瑟,故名趙瑟。

註2,紫色(purple)含有高貴的意思,如帝王的袍服:紫袍(The pur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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