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自畫像】 阿尼默／瞳孔

◎阿尼默

◎阿尼默

小時候我是個電視兒童，會捏著手腳早起看卡通的那種，我貪戀這種時刻，像抽當中獎、撿到五塊錢，像快被摺疊之前的棉被，還能閒暇癱軟一回。有些卡通，之於我是啟發，是信仰。

有次在某個小學的操場追趕鴿子，卻被導護生前來制止，我說，我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不受這裡的校規規範。這是從《花仙子》裡學來的，說完自認是個邏輯通，帥得不得了。起初看《芙蓉仙子》不怎麼習慣，什麼搖滾，什麼樂團，遙遠的國度，都超出我的見聞太多，況且誰會那麼三八，把頭髮剪得像刺蝟，耳環要大得拍打肩膀，但看著看著，瘋狂的節拍，生猛又霸道的顏色，都像真空把我從現實世界抽出，劇烈地搖晃著我，每集簡直是看了一場黛比．哈利或大衛．鮑伊的演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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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保護兒童視力的觀念興起前，雷射光束可以長驅直入我們瞳孔的年代，給了我色彩衝擊，直到現在，映在我瞳膜上的幻彩仍然未退。然而，這場長效的視覺暫留裡，還包含了一個真實的身影，那是電視框外，與節目內容彩度相反的人。

那時的我爸很高，能輕易搆到按鈕，於是就成了我的遙控器，一二三二一三二一地轉，他從不厭煩我的指揮，選定後還會自動退出視線，這成了他最寵愛我的記憶。我常在想，如果試著將視角轉向，我成了他，我的眼睛會留下什麼。

看著坐在椅子裡顯小、跟卡通人物一樣比例的我的孩子，從發牙、會爬到上學，從學壞裡學乖，後來，電視配有遙控器，不需要我了，我會漸漸變矮，矮到可以裝進電視大小的盒子裡時，他也早已對卡通失去興趣，他可以三八可以邏輯不通，為誰服務時不感厭煩，眼裡只有無盡的光采。●

■【自畫像】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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