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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第十八屆林榮三文學獎.新詩獎二獎】 吳浩瑋/幸運的是黃昏

2022/11/11 05:30

◎吳浩瑋

作者簡介:

吳浩瑋,2001年生。世新大學在讀。任職藝文媒體。

得獎感言:

日子好端端的。

◎吳浩瑋

幸運的是落地窗

一直沒有被修好。開始有東西飛了進來

比如霧、雨水、很多很多蚊子

「或是黃昏。」

你說,「黃昏。」

在電話另一頭,複讀一隻蝴蝶的名字

幸運的是你在醫院

我在台北。我在我的台北

搭電梯、打卡、與同事說話,偷閒時

盯著公司那片落地窗

髒,完整

折射著稀薄的黃昏

我說,「我想把它搬回家。」

你傳了一則裝潢廣告:

沙發,盆栽,鮮美的壁紙

日子好端端的

新而無害。你又寄了一箱牙線

你說,「那些牙垢

太讓人想活下去了。」

值得花上初吻的力氣

好好清潔──我對著落地窗

像袒護一面壞掉的鏡子

把每一顆門牙磨亮

你在醫院。你在你的醫院

養病、種花、看電影,對螢幕說話

你說,「你等我死掉

再死掉好不好?」我說好

但公平起見

我們要先一起活下來

鏡頭另一側,你脫光睡衣

我們隔著長長的陽台──比生活更長的陽台

抵達那樣接吻

日子好端端的。

幸運的是十一月

落地窗依舊壞損。一隻烏鴉飛了進來

撞死在書櫃。我開視訊:

書、鮮血、羽毛、壞一半的身體

你說你想起自己

你說,「牠會不會是

把你的房間當成十二月了?」

黃昏起飛,一點一點

縮減著天空

幸運的是落地窗

終於修好那天,開始有東西飛不出去:

霧、雨水、很多很多蚊子

「除了黃昏。」

幸運的是黃昏

一直都在你那邊

替我陪你生活

【評審意見】

悵惘與依戀 ◎陳育虹

詩的創作大約是:情感找到想法,想法找到說法。詩必然起於讓詩人動心的人事物。詩人由情感出發,再以想像,以思考,以技巧,完成創作。除了細膩委婉,極富音感,細節層次豐美的文字,作者更用「兩可」的斷句,呈顯詩「說與不說」的幽微美學:不管「幸運的是落地窗」或「幸運的是黃昏」,其實要吐露「幸運的是,黃昏……替我陪你生活」的悵惘與依戀。說霧,雨水,蚊子……「到黃昏,點點滴滴」李清照也曾這麼歎息。

按英國詩人泰德.休斯的看法,詩是傾斜著洩漏出去的,因為詩人其實沒有勇氣以文字表達;則我估量,詩,是在呼吸之間洩漏出去的。詩必須要能呼吸。這是詩的核心。

有這樣的靈動,完成一首能呼吸的詩,作者的潛力是明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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