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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藝週末．藝週工藝之美】用心雕琢 釋放玉之魂─玉雕國寶黃福壽
玉雕人間國寶黃福壽喜歡單一色澤的碧玉更勝翡翠。（高依汾攝）
文．攝影／高依汾
黃福壽歷經台灣玉石加工業全盛時期，卻能不受傳統工藝限制，以獨樹一格的眼光與玉雕方式，將厚重玉石雕琢得輕薄透亮，釋放玉石內在靈魂之美，高超技藝於2020年獲得文化部認定為國家級無形文化資產重要傳統工藝「玉雕」技藝保存者（俗稱人間國寶）。
黃福壽作品〈無塵〉展現如幻如化的虛實。
「玉」最原始定義為「漂亮石頭」，古代被拿來做為祭祀天地的禮器，也曾被認為含有特殊能量，讓追求長生不老的帝王磨成粉吞下肚；到後來逐漸普及，化身桌上擺件或身上佩飾，廣受文人君子喜愛。台灣最知名的玉器應屬〈翠玉白菜〉及〈肉形石〉，依照石材天然條件巧妙施作，以假亂真的外觀為人津津樂道。玉雕大師黃福壽對玉石創作卻抱持不同想法，不走物盡其用的巧雕路線，反而大刀闊斧捨去大部分石材後，將玉內在靈魂給釋放出來，成就一件件動人心弦的作品，也將自己推向國寶級地位。
黃福壽作品〈玉白菜〉被美國洛杉磯寶爾博物館典藏。
20年沉潛 培養詩人之眼、匠人之手
黃福壽1957年出生於高雄路竹，國中畢業後，因沒考上理想科系，在準備重考之際，透過同學介紹進入台北的玉石加工廠賺取生活費，老闆得知他喜歡畫畫亦曾得獎，便在別人都從打磨玉石的工作開始入門時，破格讓他直接跳級做雕刻工作。1970年代是台灣玉石開採及加工的頂盛時期，產量一度排名世界第一。黃福壽在玉石領域裡愈做愈有興趣，決定放棄升學，改走玉石創作之路。俗話說「藝術家睏土腳」（睡地上），他心理明白藝術這條路並不好走，於是給自己20年的準備期，等累積夠金錢（購買玉石的成本）與技術，就能在不用考量市場需求的情況下，創作自己內心真正渴望的作品。
黃福壽作品〈隨心所玉〉展現內心強大力量，化不可能為可能。
黃福壽從高雄北漂到台北後，發現北部資源異常豐富，便經常留連於藝廊及博物館，欣賞各類展覽，看著別人作品的同時，不斷思考若將來想要讓自己的玉雕進入博物館的話，該端出何種作品，事先考量種種自我定位的問題。黃福壽也盡量涉獵東西方、古今中外的繪畫與音樂，目的是培養自己能有像詩人一般的眼光。好的玉石成本極高，為了充分了解並提高對玉石的掌控度，黃福壽也做足相關準備功夫，例如進行細部雕琢時，需要閉氣及手穩，黃福壽為此養成游泳習慣，增加肺活量，以減低作品損壞的可能性。
這段沉潛期間，白天他在師兄弟的工作室上班，因為技術精良又有想法，獲得信任與授權，能自行設計雕琢。黃福壽提到曾有一件漁夫撒網捕魚的大型作品放在店裡販售，不到10分鐘就被買走，藝品店老闆還親自搭機快遞去日本，足見賣了個好價錢；晚上及假日則是黃福壽的私人創作時間，他深知辦個展需要累積一定數量的作品才行，而每件作品可能都要花上1～2年的時間來完成。對於長時間工作，黃福壽沒有怨言，甚至感到慶幸，因為他的謀生之道即為興趣之所在。
黃福壽作品〈梁祝〉幻化成蝶，以愛環繞，優遊於化外。
黃福壽作品〈躍〉一趟勇往無懼的生命之旅。
呈現生命體悟 為冰冷玉石灌注真情
花了20年準備，黃福壽分析前、後期作品的差別在於──替人創作，無論再怎麼發揮，還是必須替老闆打算，考慮成本及市場需求的結果，就是不浪費地留下最多可用玉材。但看過黃福壽作品的人，便知道他常將20～30公斤的玉石，砍掉絕大部分，最後成品往往剩不到1公斤重量。這是自己當老闆後，才能有的隨心所欲。
「有捨才有得」或許正是黃福壽玉雕藝術品的寫照，這種前所未見的「捨」，讓他「得」以將心中所想、眼中所見的玉之魂完全釋放。別人看到的是厚實沉重的玉石，黃福壽卻能透過不斷與玉的對話來了解玉、呈現它輕薄透亮的一面。黃福壽認為自己所做的事就是將玉打開，這並非是在炫技，而是透過技法展現自己的想法與美感。
黃福壽作品〈春的影子〉蛹已成蝶、蝶又飛走，轉身之間只留下春之影。
在作品〈悟〉中，那張薄如紙的玉雕臉龐有10幾公分寬、20幾公分長，是他所有「薄意」作品裡，雕刻面積最大的一件。請教黃福壽是如何完成這部分雕刻？他的回答竟是「閉上眼睛」！當玉雕薄如紙時，用眼睛看也看不清楚，所謂「覺悟」兩個字，拆開來就是「學見吾心」，閉上雙眼，將手指頭緊貼在玉的背面，用心感受雕刻刀的震動，才能真正掌控這種如報紙般的厚薄度。
黃福壽作品〈悟〉輕薄透亮得令人驚豔。
在人們讚歎他作品所散發出的飄逸質感背後，其實需要良好的力學計算來確保作品有足夠的安全係數，如：植物的梗要多細才有美感、要多粗才不會斷裂，這些都是他多年經驗累積的成果。在黃福壽的作品裡，最不怕刻壞的大概就是「秋的禮讚」系列中的枯葉吧！黃福壽將原本要丟掉、色澤不好的玉材，化缺點為優點，創作了這批枯葉。這件看似簡單的事，可是花了他10年時間觀察一片葉子後，才誕生的作品。透過設計與雕刻技法，讓玉上面不好的顏色，轉化成一種帶有時間的味道。
「秋的禮讚」系列中的枯葉帶有時間味道。
黃福壽作品裡經常出現蝴蝶，因為他覺得在成為體態輕盈、美麗蝴蝶前，必須要能突破蛹的圍困，蝴蝶成長歷程與人生經歷的苦樂相仿。如今黃福壽擁有隨心所欲的創作空間，這是他用一輩子思考、花一輩子雕琢所換取的自由。每件作品皆來自黃福壽的生命體悟，他將自己的溫暖真情注入冰冷玉石中，再以極具美感的意境呈現，期望帶給觀賞者一次又一次的感動。
黃福壽花10年觀察枯葉，才創作出「秋的禮讚」系列。
玉材挑選 碧玉與翡翠
「溫潤堅密」是美玉的標準，在莫氏硬度表中，大理石硬度在3～4，玉則有6～7。除了硬度愈高愈難雕琢外，玉從外表亦十分難以看透，俗話說「一刀窮、一刀富」，在礦石沒有切開前，誰也說不準裡面品質是好是壞。擁有50年經驗的黃福壽表示自己大約能看出8成，挑選時會帶燈，透過光照來檢查質地、顏色及是否有裂痕，光照得愈遠愈透的玉，質地愈好。
所謂「閃玉」，是顏色單一的碧玉及白玉；「輝玉」則是有紅、綠、白等多種顏色的翡翠。在創作時，黃福壽喜歡碧玉更勝翡翠，因為沒有顏色的限制與干擾，才能更專注呈現心中想法。好的作品需要人和天然礦物配合，或許有人覺得翡翠價格高於碧玉，黃福壽霸氣回應，經過他巧手雕琢過的碧玉，即能提升價值，擁有比翡翠更好的價格！可見決定作品好壞的關鍵並不在材料，而是人。
翡翠有紅、綠、白等多種顏色。（高依汾攝）
碧玉顏色單一，更適合創作。（高依汾攝）
黃福壽小檔案
1957年出生於高雄路竹，在玉雕領域專研半世紀，1999年獲第2屆「傳統工藝獎」雕塑類優選，2000年獲第3屆「傳統工藝獎」雕塑類3等獎，2001年第1屆「國家工藝獎」塑類入選，2015年獲台南市政府登錄為「傳統工藝美術—玉石工藝—玉雕」保存者，2020年獲文化部認定為重要傳統工藝「玉雕」技藝保存者（即人間國寶）。
〈翠鳥〉口中啣魚，震翅而飛的動感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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