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極短篇】 王有庠／脖子

◎王有庠

◎王有庠

日本的藝妓，全面塗白僅留頸後一塊膚色，那是她無法示人，卻也最引人探討的部位。母親這麼說，卻找不到一張圖能佐證，那時網路還不發達。母親大概覺得隨口閒聊不必那麼認真，他卻從母親頸後的軟鬚以及未纏好的青髮中看到日本藝妓那塊純淨、未施脂粉的膚。

小時候母親帶他看畫展，衝著夏卡爾的《生日》。畫中男主和女主雙雙飛起，更引人注目的是男主延展富彈性的頸，只為了那次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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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冷啊？」他想。母親不借導覽機，但他卻能自己走進畫中。露出那截珍貴玉緞，肆意凹折，他覺得不該為愛落枕。但那幼年的想像全憑母親的不言說，大概他的脖子也是可凹可折，風吹過頸部，受寒的卻是全身。

他走進畫裡，看見男友吻著他的頸部。兩人不彎下脖子，僅是透過嘴巴在搜索。手指像在打電話，遲遲不放的按鍵，按對了地方便通話，逼，逼，逼，在耳際像從話筒那端傳來。他想到母親的同時，竟是因男友親吻頸項，他好奇，同時想迴避。但他又不自覺想，誰讓他好奇，誰讓他逃避。

接下來是腰，或是更直接了當點。手指化為風向標，所有風的來處都指向暗瘖的山坳，不能透光，不能發聲，但風的來處，手指明瞭。一手在前，一手忽焉在後，他覺得自己一邊默背《論語》是退化的表現，孔夫子和門下弟子謹守三綱五常。文化和性的交會點就在此刻了，他開始搞清楚狀況，所以手抓上遊戲桿，男友的，兩人度過電玩般的戰國時代。

男友將衣服順著他投降的姿勢脫掉，腋毛一個禮拜前刮除，粗硬的刺毛，生人勿近，但男友愛。他只得快速引導那張嘴去別處，避免男友扎得滿臉紅。他也覺得腋下真的長滿刺，那些未知的味道應該還未散，遊行使他精疲力盡，他在馬路上疾呼，在床上卻淨想些不能真正走上街頭的東西。

男友親他。母親也親他，但不搜索，親吻他代表母親得走了，留他一人在午後的遊樂場，逕自下樓到別層百貨商場。那時他握遊戲桿，那時還不會勃起，後來才知道這不用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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