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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 王姿雯／人鼠之間
◎王姿雯
◎王姿雯
我最近的行徑像隻老鼠。
每晚九點多，哄睡兒子後，我輕手輕腳下床，移動到廚房的零食櫃，拿出一包仙貝、或是餅乾、或是鱈魚香絲，像隻開心的老鼠吱吱喳喳地啃食起來，偶爾再配罐可樂，像在開派對，跟自己。
不過三小時前，我才陪兒子吃了一頓近乎零調味、充滿原型食物的晚餐，搭配無糖無咖啡因的麥茶。一歲幼兒對食物的態度曖昧渾沌，有時就生猛地吃下；有時捏在小手中觀望玩弄，如貓撥弄獵物；有時他嚼一嚼，忽然就不愛了，像吐檳榔渣般任食物滑出口中，對於只有七顆牙齒的他，也許食物無關健康或好吃與否，食物就是能吞下的玩具。
幼兒是小獸，我們努力協助他逐漸站起為人，在這過程中好似也隨之重新做人，吃飯講究營養均衡，沒有酒精、沒有鹹酥雞；做對的事、說對的話，一身老皮上再披一層名為父母的裝扮，好像每日都過萬聖節。
即便如此，我還是常常害怕被發現是個冒牌貨。
我們只有週末才開伙煮飯，我不會做可愛的手指食物，育兒書翻了幾頁就擱置一旁，不追蹤任何育兒系網紅，我只是個懶女人，在超市買菜的時候，總會偷渡幾包給自己的零食。
從出了月子中心，開始與小兒綿密相處後，我對零食的渴求愈發強烈，然而是一種有時段性的欲望，白天與孩子搏鬥，即使再匆忙，我仍然是要吃堂堂正正有蛋白質有醣有蔬果的像樣一餐，滋養我的媽媽角色、滋養我的乳腺。夜晚孩子關機後，我就急忙想找什麼，什麼呢？我抽出一塊義美巧克力夾心酥，將餅乾片層層剝開，品嘗那一點也不原型的甜潤滋味；或是抓一把北海鱈魚香絲，一定要一次一大把，那高鈉的鹹味才能滿足整個口腔；不然就蝦味先吧！泡一杯熱牛奶，撒一把進去，像吃玉米片一樣在泡軟前撈起來吃掉，熱牛奶上浮了一層不明的黑粉與油脂，看上去真是糟透了，但我感覺好極了。
每晚注射一大劑零食後，那層媽媽皮褪了下來，我亦是一隻小獸，吃垃圾食物、說垃圾話，幼稚短見，只尋求眼前的開心。然後，刷刷牙，回房端詳孩子熟睡的小臉，我終於又長得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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