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 王姿雯／陪玩

◎王姿雯

◎王姿雯

某次帶小兒與親戚聚餐，有人問剛滿一歲的小兒最近愛玩什麼，我說：棉花棒。

蛤？

我以為很有趣但眾人只是一陣尷尬的停頓。小孩的世界中，東西沒有玩具及非玩具的差別，我試著解釋，也像在說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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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剛出生報戶口時，戶政事務所送了一整包玩具，小汽車、塑膠小水果、防水的洗澡書等。小汽車已經不知被推到哪個陰暗的屋角，塑膠小蘿蔔原來是會掉色的，所以剩下的塑膠小蘋果小橘子也都被扔了，洗澡書有莫名銳利的邊角，於是也很少陪浴。這些五彩繽紛、吵吵鬧鬧的幼齡玩具，彷彿是為了被迅速棄置而製造，我感到失望，但不確定是針對什麼。

嬰兒用品中，對於被命名為「玩具」的商品，我總是購買意願低落，對於「玩」需要被設計製造感到狐疑。繪本傳遞文字、色彩，有聲書帶來語言及音樂，這些我毫不猶豫地接受。我知道要「學」，這是一個有方向性的直線過程，但「玩」這件事，它的無目的性與隨處發散，像是在鄉間仰頭所見的璀璨星空，對於窩居都市數十載的我，如此陌生。

某次在購物網站瞄到一組木製玩具，一個雙層木架上開了紅藍綠三個顏色的圓洞，上面擺了相應顏色的小木球，用小木槌把球往下敲，球就巧妙落到第二層斜置的木琴上，叮噹叮噹滑了下來。我看著網頁上的示範影片，莫名地被深深吸引，很快就下了單。貨到時，我像是拆開給自己的禮物，小心翼翼將整組玩具從紙盒中拿出來，一切就如預期，木頭構造溫潤而沒有尖角，小木球彼此撞擊時，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木琴的音階鐵片畫著彩虹的顏色，我拿著小金屬棒，照著隨附的一小張簡譜，敲出一首又一首簡單熟悉的旋律。

我就這樣專注玩了起來，重複地用槌子敲擊木球、再放回去、在手掌中搓揉感受圓形的美好、聽木球滾落琴鍵，再一次、再一次。

兒子在一旁呆愣地看著我，如同我平時在一旁看著他。

自從兒子出生後，這已經不知是我第幾次與童年重逢，帶一個玩具給當年那個小女孩，輕撫她的雙馬尾，陪她敲著沒有機會學過的琴鍵，真好，我們一起走到星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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