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梅勒走了

◎王丹

諾曼．梅勒在文壇上就像一個任性的問題兒童，他的一生話題不斷：結過六次婚，有九名子女。他好鬥，酗酒，打架，還抽大麻。然後，正應了那句老話：「笑到最後，笑得最好。」這個老頑童活過了美國文壇上的輝煌時期，活到了後繼無人的階段，於是他就成了當今美國文壇的泰斗級的人物。

這位泰斗11月10日在紐約病逝，所有美國主流媒體都以超大型的篇幅予以深入報導，給予梅勒的訃聞規格更是多年來美國去世作家中最高的。我倒不覺得他文學上的地位在文學史上真的就這麼高，主要原因，還是在今天的美國文壇，放眼天下，他就是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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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位老學長（他是1939屆的哈佛校友）本來是讀航空工程學的，因為專業被派遣參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果一場戰爭下來，成就了他的處女作，1948年出版的《裸者與死者》。他因為深刻描寫士兵的恐懼，刻畫了戰爭對人性的影響，而一舉成名。小說在三個月內售出20萬本。那年，他才25歲。

少年成名，相當地「毀」人不倦。梅勒很早就開始以狂言著稱於世，比如他曾經一方面謙虛地說：「我對寫作其實一無所知，我本質上是一個門外漢。」但是另一方面，他老兄又自我肯定他的這部作品是「《戰爭與和平》來最偉大的作品。」大話已經先說出來了，梅勒「做了過河卒子，只有奮力向前」。1955年，他創辦了至今還很有影響的紐約的《村聲》雜誌；1964年他的《夜幕下的大軍》得普利茲獎，1980年，他的《劊子手之歌》，再獲普立茲獎，創下了紀錄，也證明了他的實力。今天的《紐約客》雜誌的「寫實文學」的風格，就是從他開始創立的，在我看來，這應當是對文學世界的最大貢獻。

他的人生比他的文學作品還精采。他是拳擊手，喜歡政治和女人。在女性主義狂飆突進的世代，他跳出來說女人就是用來生孩子的，惹得大部分人都罵他是「豬」。他還不自量力，兩次參選紐約市長，謝天謝地，都沒有當選。他是那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性格，據他的老對頭高爾．維達（Gore Vidal）分析，他是太想影響世界了，可是又怕世界不聽他的，所以一定要表現得特立獨行，以吸引人注意。這其實倒不是很特立獨行的心理，這個世界上很多人不都是這樣嗎？而且還都沒有梅勒那樣的才華。

梅勒走了，彷彿象徵著六○年代那批美國作家的最後消逝，這實在讓人不勝感慨：那是一個多麼美好的時代啊，像梅勒這樣的天才加怪物層出不窮，在社會上製造出不少刺激人的心靈和思想的話題，生活在那個年代的人真是有福了。梅勒走了，這個世界上好玩的人又少了一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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