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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Pako的散步道
Pako的散步道
◎林水福 圖◎潘昀珈
Pako四個多月來到我家，還記得第一次帶牠出去時，頻頻回首，露出兩顆大門牙對著我笑的樣子，那是充滿喜悅與感謝的表情，絲毫沒有大人世故的做態，把直接發自內心的感情，原始表露出來。
原來狗狗這麼喜歡散步。
之後，散步就成了夫婦二人和Pako的日課。
幾乎風雨無阻，連颱風天也不例外。
冬天，天氣冷擔心牠受寒，散步時幫牠穿上衣服，有時下雨接連幾天不能外出，看來滿鬱卒，不忍心看牠垂頭喪氣，一副落寞的樣子。那神情實在很誇張，好友交往多年的女友跑掉時的悲傷、無奈樣子，也比不上Pako。讓人覺得不帶牠出去，實在很對不起牠，甚至於是罪過的感覺。
敗在那雙眼神
臘腸狗，腿短、身子特長，一般小型狗穿的衣服並不適合。雖然也有專門為臘腸狗量身訂做的衣服，一般人晴天或許會帶狗狗出去散步，下雨天就躲在家裡，因此雨衣的銷售量可能不大，我們也留意了很久，好不容易在民生東路四段一家寵物店裡發現到，如獲至寶，馬上買下來，結帳時才知道竟然比成人穿的雨衣貴上好幾倍。
有了雨衣，Pako更是理直氣壯，時間一到就跑到身邊磨蹭。張開嘴，露出兩顆大門牙和上下兩排小門牙，樣子真像齜牙咧嘴，可是不帶絲毫怨氣或怒氣，有點憨憨的味道，似乎在說：「走吧！帶我出去，好嗎？」
狗狗沒什麼耐性，先軟後硬，先露出笑臉請求你帶牠出去，擺出幾副笑臉之後，要是看你沒反應，馬上採取行動，不只是磨蹭，簡直是暴衝，我坐在沙發上，牠兩隻前腿往你身上撲，嘴巴張得大大的，你用手擋牠，牠還會用牙齒輕輕咬住（放心，不會真的用力咬），那樣子有點嚇人，彷彿要是不答應，牠會一口咬下去。
如果你堅持不出去，暴衝幾次之後，看看沒希望，馬上趴在地板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不忍心。
好多次，有時候天候不佳，或實在太累想休息一下，面對Pako的攻勢，棄械投降的不是牠，而是我。或許牠也看準我嘴硬心軟，每次耍賴，總能得到預期的效果。
狗狗跟人不同，情緒的變化，轉換極為迅速。當牠知道你不帶牠出去散步時，前身趴在地上露出哀怨又期待的眼光「直直」看著你時，鐵石心腸都會被軟化。我多次無法堅持原則，或者收回成命，改變主意都敗在牠那雙眼神。
日本天主教作家遠藤周作的作品裡常提到小時候飼養的狗狗小黑。小時候在大連小黑陪他上下學，當父母感情不睦，他心情若悶時，唯一訴苦、談話的對象就是小黑。
遠藤從小黑的眼睛讀出小黑的心意，並與之交談，在許多作品裡，遠藤還從狗的眼睛讀出耶穌基督的眼睛。
狗的眼睛確實有許多表情，這是我養了Pako之後才逐漸了解的。
當我敗在Pako的眼神，改變主意說：「好啦！帶你出去！」Pako馬上在客廳裡橫衝直撞，嘴裡還咬著球球的玩具，邊跑邊發出「啾－啾－」的聲音，房間裡瞬時充滿歡樂的氣氛。
出發前狗狗會大口大口喝好幾口水，以備沿途撒尿之用。狗狗的撒尿有做記號的作用，同時也宣示主權。狗狗對於氣味非常靈敏，可以辨識幾萬種不同的氣味，而且記憶非常好。走過的路，幾次之後，你發現牠幾乎都在相同地方做記號。
散步的三條路線
Pako的散步道主要有三條路線。
一條是從金山南路轉杭州南路、徐州路、紹興街、博愛路到青少年活動中心。
這條路線往返大約四十分鐘。大致上是時間較晚，或我們身體疲累不想走太遠時選擇的路線。
徐州路上有台大法學院，幾隻校狗地盤意識非常強，第一次不明究理，快到門口時，幾隻同時衝出來，汪汪大叫，聲勢好嚇人，我趕緊「撈」起Pako，逃之夭夭。之後就走對面的前市長官邸經過。
這條路線Pako本是有兩個朋友，一個是黃金獵犬冬冬，另一個是住在仁愛新城的貴賓狗小黃。在冬冬家門口遇過幾次，大小狗交談甚歡的樣子。後來只要路過，Pako一定到冬冬家樓下鐵門角落撒泡尿，無一例外，可能帶有問候之意吧！冬冬四個月之前往生了，我們沒把這惡耗告訴Pako，所以Pako路過時還會「問候」一下。
Pako曾和小黃在仁愛新城警衛室旁的空地上你追我跑，玩得好不愉快，後來，路過Pako就會主動跑進去「探望」一下。小黃的主人可能搬家，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碰過。
Pako最喜歡的散步路線是到大安森林公園。直走金山南路轉信義路，到大安森林公園。
路徑不熟時，狗狗會走在後邊或與人平行。等熟悉之後，去程體力充沛，一狗當先，回程體力耗盡，身體左右搖晃厲害，速度慢下來，或者頻頻回首看你，意思是「抱抱我吧！」當你抱起牠時，牠會給你一個燦爛的笑容，不知是純粹的高興，還是暗藏「詭計得逞」的意涵，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從新生南路過斑馬線到信義路，Pako一定往大安森林門口的方向衝。有時準備先到永康街，牠硬是不依，就趴在地上不走，像小孩子耍賴。有時先到永康街，準備折返回家，牠似乎知道主人的意圖，如果從大安森林公園繞到永康街，就乖乖回家。要是公園還沒去，從永康街就想打道回府，別想。
牠拔腿就跑，往新生南路的巷子衝，再到公園。永康街這一帶的巷子牠熟得很，不會迷路，當然牠的最終目標是大安公園。
人蹓狗還是狗蹓人？
公園裡會碰到各色各樣的朋友。大朋友黃金獵犬、拉不拉多、米格魯、哈士奇；小朋友馬爾濟斯、吉娃娃、貴賓狗……Pako比較喜歡跟大朋友玩，可是大朋友又往往覺得牠太小，不把牠擺在眼裡，隨便敷衍兩下，就不跟牠玩了。
同樣是小型犬，也不是每一隻都玩得起來，有的只是點頭之交，彼此都無意願；有的是「一相情願」，只有一邊熱情，還是不成。要是碰上彼此看對眼，尾巴左右搖晃比雨刷快上好幾倍。在草地上上演你追我跑、我追你跑的戲碼，可別小看臘腸狗腿短短的，一步不到十公分距離，真正飆起來如快馬奔騰，前後腳同時向前伸直，往後划行，彷彿沒有著地，像在草上飛呢？
公園裡有多把牠認定的專屬長椅，是牠固定休息的地方。不必等主人下「休息」的指令，一到長椅之前，自行跳上去。有一次，牠的長椅上，有兩個年輕情侶緊緊靠在一起，牠也不管已經有人先占了，「碰地」就跳上去，往兩人中間硬擠，大剌剌地坐下來，彷彿說「這是我的地方！」害得我們好尷尬，趕緊解釋一番。而那位女孩也羞紅了臉，直說「對不起！占了你的位子！」
大約半年前開始，Pako有了第三條散步路線——華山公園。
位於北平東路和市民大道之間，從華山藝文特區延伸到近北平東路的藝術路，雖然不及大安森林公園廣闊，但離家近，也是常去的地方。樹林不多，缺乏大樹，白天炎熱，不適合散步。夜晚氣溫下降，附近沒有高樓擋住，風滿大，很涼爽。台北101大樓與新光三越分立左右，夜晚霓虹閃爍，清晰可見。明月高掛101大樓旁，彷彿伸手即可觸及。
Pako自來我家之後，樣子討人喜歡，散步途中常獲得無數的讚美，「好可愛啊！」、「長得好帥呀！」等等的，尤其是中小學女生，往往會忍不住摸牠。牠似乎聽得懂人對牠的讚美。由於生活環境安全、適舒，不但對人沒有戒心，對狗族也缺乏一份警覺心，遠遠看到同類，也不管對方反應如何，就衝過去要跟人家玩。
直到有一次被哈士奇咬了一口，額頭上留下一處小痕跡之後，每次遠遠看到哈士奇就敬而遠之，繞道而行。總算明白「狗界險惡」，不是每一隻狗都是友善的。
由於上述三條散步道，Pako已經非常熟悉，最近，要走哪條路線，不是我們決定，而是牠一狗當先，帶著我們走。
究竟是人蹓狗呢？還是狗蹓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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