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鬼的七月，還有懺悔……

◎郭玉文

我有一位詩人朋友，他已經許久不寫詩了，但卻活躍於新時代（New Age）領域，甚至曾經主持過一個工作坊。他的臉看起來活脫脫就像是中年克里希納穆提（Krishnamurti Jiddu）的翻版，若非他的一口台灣國語，真的會讓人誤以為克里希納穆提復活了。

大約十年前，這位朋友對我說了一個故事：在他主持的工作坊中，有一次，當他們在進行某項課程時，某位女學員正在陳述意見，說著說著，聲音竟從女聲變成了低沉的男聲。他當下察覺有異，便私下進行輔導。他喚出那位「男聲」，與對方進行懇談，希望對方能離開女學員的身體。但那位頑強的「男聲」始終不為所動，他問對方為何如此執著？沒想到「男聲」竟對他說：「我非常非常不甘心，我都已經出家了，為什麼還會墮入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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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讓我受到了極大的震撼，根本沒有心思聽他接下來所敘述的驅鬼過程……不論其真實性有多高，多年來，我不斷反芻，將它當成公案一般「參」了起來。尤其一到農曆七月，傳說中所有魑魅魍魎如猛虎出閘，我總要想起「他」。我不得不承認，多年來我始終以一種負面的傾向在思維著這個故事，總想著這位鬼道眾生必定是生前造做了十惡不赦的惡業，才會連出家那不可思量的巨大功德都無法抵銷他的過錯吧？再不然，就是「他」一直到墮入鬼道都還在說謊，謊稱自己生前是個出家人？再不然，難道會是我的那位朋友在打妄語？

我並未參出道理。但每年農曆七月，我總會前往在桃園巨蛋所舉辦的水陸法會，在世俗層面上，我抱持著為親眷消災祈福的虔敬之心；在修心的層次上，總想一年中若有那麼幾天能身心清淨、寧心靜氣地濡沐在佛法教義中。

直到今年，水陸法會的主辦單位──靈鷲山佛教教團提出了一個更具體的方向──懺悔。也就是說，一般人不僅可以透過法會消災祈福，更可以積極地透過懺悔，滌除我們累日累月所犯下的過錯。人們每日都在犯著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已知或未知的過錯，而每個過錯中所牽扯的人、事、物都可能成為我們累生的冤親債主，苦苦糾纏而不得安寧。

其實，不只佛教講究懺悔，基督宗教也是，只是不以懺悔而以「悔改」稱之，《聖經》〈使徒行傳〉2：38「你們各人要悔改，奉耶穌基督的名受洗，叫你們的罪得赦，就必領受所賜的聖靈」；3：19「所以，你們當悔改歸正，使你們的罪得以塗抹」。這些如詩般的句子，除了宗教上的意義之外，更上一層甚至是可以超越宗教、放諸四海皆準的。

因此，我想起那位不得出脫輪迴的鬼道眾生，似乎突然參出了個道理──如若他直至墮入鬼道之後，還只是一味不甘心地問著自己何以會墮入鬼道，顯見他即使當了鬼都還不能懺悔，自然不知自己何以為鬼了。有了這層體悟，我不再想探究他究竟生前做了些什麼，寧可把握每個當下，懺而悔之，悔而改之，如此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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