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令人悲喜交集的豆瓣

令人悲喜交集的豆瓣

◎廖偉棠

做為一個七○年代生人，我曾先天地抱有「文化沒落貴族」感，因為覺得文藝的盛世——理想主義的六○年代、叛逆的七○年代、思想開禁的八○年代都已經過去，其後是物質主義的一代，而只有我們這些生長在八○年代尾巴的人，才熱衷於「精神食糧」罷。

直到我發現了大陸網站「豆瓣」：www.douban.com，頗為吃驚。這個創辦於2005年的文化網站，最初以聚結在閱讀、聽音樂、看電影上的同好者為「目的」，你只要輸入你正在讀／讀過／想讀的書，你就能找到許多同好，甚至創立一個極為小眾的小組。而令我吃驚的是網站的參與者，大多是所謂「八○後」甚至「九○後」的青少年，也就是我以為和我有「代溝」的人，他們竟然也和我一樣，愛讀廢名和Ezra Pound，愛聽老頭Tom Waits……「吾道不孤」乎？我用真實的名字註冊上「豆瓣」，很快結識了二百多個朋友，他們都和我有共同的話題或者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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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文藝，然後就是政治。在中國，只要有廣場，就會有政治，而網路就提供了最大的虛擬廣場，豆瓣也迅速成為這麼一個廣場。而這個廣場最大的特色就是上面站的多是年輕的書生，書生固然好議政，年輕更是氣盛，豆瓣上的議政比起大陸其他門戶網站的討論區上的議政，質量更高也更理性，同時也有更多出自年輕人良心的發言，比如說「林昭小組」紀念一個在文革中堅持獨立思想而被殺害的北京大學女生，大家的發言就是既痛且清醒。

但近一年因為奧運，響應政府對言論自由的收縮，豆瓣的管理者近乎邀功地主動針對非純文藝的討論開刀。先是「文革小組」和「林昭小組」被封，繼而眾小組被勸諭毋論國事，接著一系列所謂敏感實則只是在調侃的小組被關閉，極有影響的「北方週末」小組，有幾千個成員，也曾被勒令在奧運開幕前七天禁止發表新的言論。

「這個孩子將來要死的。」魯迅說實話，得到一頓大家合力的痛打，盛世危言亦如此也。但現在這個孩子在自殺，你怎麼辦？現在豆瓣上，一篇篇實話被壓下去，又有一句句實話被說出來，這裡的言論自由一如在中國的其他領域中掙扎開拓微小的領地。我既悲，且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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