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洛杉磯傳真〉 如水的秋聲 英倫隨筆之六

◎王丹

英國是一個永遠不會讓我失望的國家：這不僅僅是因為大英博物館旁邊Bloomsbury小街上那落葉翻飛的季節景色，也不僅僅是因為科芬廣場周圍密布的古老建築與深巷小酒館，更重要的是，英國經常能給我驚喜。到了我這個年紀，驚喜是多麼不容易啊！

我到英國的第一個星期，就經歷了這樣的驚喜。先是我第一崇拜的歌手Leonard Cohen居然在英國舉辦巡迴演唱，而且非常可能根本就是他最後的全球之旅。第一站，當然就是倫敦。在報紙上看到廣告，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衝回房間，上網，想訂票。我準備不管票價多麼昂貴我都下單，一張門票能有多貴——我心想。然而殘酷的現實讓我失魂落魄了很久：你就是出價1000英鎊也沒用——所有的票早八輩子就售罄了！當過歌迷的人都知道我那脆弱的心靈會受到怎樣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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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還有我第二崇拜的歌手——Dido。

接下來一週，發片很慢的Dido終於發行了她的新專輯《我心歸處》（Safe Trip Home）。如果我在美國，其實也會同時間買到專輯。可是在英國，在Dido的家鄉，能第一時間得到她的新專輯，那個意義對我來說就非同小可了。我只能說，我實在是太有運氣了，正好在我到了英國的時候，趕上了Dido發片。從那之後，我在牛津的生活，就被Dido的新專輯占據了：我的iPod根本就固定在這張專輯上。那些陰雨霏霏的黃昏，那些豔陽高照的正午，我迷迷茫茫地奔走在有著千年歷史的小鎮上，耳邊，都是Dido的聲音——而且，都是同一首：〈格拉夫頓大街〉（Grafton Street）。

毫無疑問，這是Dido新專輯中最好聽的一首。我是一個理性的歌迷，我不會狂熱到只要是偶像的東西，就只能三呼萬歲。事實上，我覺得Dido的新專輯中，也有聽起來也就平庸的作品。然而，我還是要說，這首〈Grafton Street〉確實是音樂中的極品。Dido的聲音中，從來都是充滿了現代都市的迷惘，充滿了展現失落的那種抒情。這種風格到了這首〈Grafton Street〉中可以說發揮到了極致。整首歌的旋律，只能用水來形容。那種對歲月流逝的無奈，那種對命運無常的感慨，那種坦然面對之後的坦然，都慢慢在絲綢一般的歌聲中慢慢流淌出來。不管我是在什麼樣的心緒下，〈Grafton Street〉的旋律響起，我的心緒都會自動調整，調整回那種惘然的意境中。

當我住在牛津的時候，從我的住處走到我所在的學院，一出門就會走過一小段河邊。秋天的清晨，河水閃爍出無比憂鬱的光芒，在枯枝敗葉的掩映下向下游傾洩。一路上，灰色石頭的城堡與教堂不斷加重那種並不是悲傷的情緒，此時，Dido的〈Grafton Street〉就是最好的配樂。這會讓我覺得，Dido的魅力，其實是與英國息息相關的。她的歌聲如水，但是也只有在英倫的深秋中才能相得益彰。如果沒有英國那種獨特的韻味，那種略帶哀傷的歷史氣息，也許，我就無法從〈Grafton Street〉中感受到讓我心旌搖動的那種如水的秋聲了。

深秋的季節，住在英國，聽Dido，這，就叫做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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