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已然完成的剛才

◎湖南蟲

夜間的戲院，他們從城市兩端，各自搭乘捷運來到這裡聚頭，一起晚飯、看電影。他們其中一人先到，便加入長長的隊伍買票，一邊緩慢在人龍中前進著，一邊低頭注視著掌中手機，大拇指遊走按鍵之間，打出簡訊：「買票的人比想像中多，不曉得能否順利買到？」過了一會兒收到回覆：「我還在捷運上，麻煩你了……」歉意從小小一格的螢幕中溢出來，投射在一雙完全不介意的眼睛裡。

平常，他們工作都忙，總是努力抽著空，能一起吃頓飯就是一頓飯，看一部電影是一部。只要誰正忙著下不了班，另一人就想辦法待在線上，對著虛無的另一端敲著獨白般的訊息，多半是些生活瑣事，細細碎碎地，證明螢幕這端還有著動靜。有時單方面的留言積多了起來，對方看到時想回覆也不免回漏了，兩、三句不重要的提問或分享，就這麼被擱置、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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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見到面的時候，他們繞著樓面，一層一層搭手扶梯，往下到百貨公司的美食街廣場，經過許多展示著食物模型的小櫥窗，經過櫃台和服務人員，經過陌生的群眾。來自於不同國度的料理在戀人眼中，都像一個幸福的路標，指向前方；他們一下子說以後去香港就可以吃到正統的燒臘飯，一下子又談起曾分別在日本吃過的不同口味的拉麵，言談中沒有一點計畫地，又約定好以後要一起去吃。

結果好像，所有的期待都預約給了未來，而現下能做的，就只是一起吃飯看電影而已。

電影散場的時候，時間晚了。隔天還要上班，為了趕最後一班捷運回家，他們一起在難得冷清的捷運站奔跑了起來，跑過形形色色的燈箱廣告，跑過出口指標和地面位置圖，跑過稀疏零落且看起來竟然一點也不著急的他人。他們跑得如此之快，好像幸福就在前方可以追得之處。

各自搭上不同方向的列車後，他們又互傳了簡訊：「好好玩唷跑步……」「對啊，好像擁有了一個共有的特殊回憶。」

那一刻，他們發現，幸福不只將發生在還沒發生的未來，也已經發生在已然完成的剛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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