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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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情傷

2010/03/09 06:00

情傷

◎呂大明 圖◎王孟婷

1畫屏

春在涯無邊界絲如愁的細雨間,拂曉醒來歐洲的空氣飄散暮春江南的意致,在這樣的季節,窗外也是一幅畫屏。

古代的亭台,雕有花紋的窗子,朱紅的大門……靜物都成了情物,人間有情,天地有情,這些原本無情的物體都隨著一位凌波微步,羅襪生塵故事中的主角——絕色女子有了靈性。

江南梅子黃熟的時候,一陣黃梅時雨,景致朦朧入畫,長輩故事中的人物;她,正立在屏風前,眉眼兒似笑非笑,桃花般的臉龐,逗人的身段裹在粉白色絲綢的長衫裡……

屏風裡也有一幅畫,畫中古典美女就與她長得一個模樣;似空花水月,影兒相照。《牡丹亭》的好詞好句都似乎專為那些蘭心蕙性的女子所寫的,依照那年代的說法紅顏薄命,她嫁了一位薄情夫婿。

在命運的大筆下,她似乎應該被寫成感春傷秋的悲劇人物,她逃避命運的大筆,並沒有活在婚姻的陰影下。在那年代離婚是不時行的,有時還招來嗤笑,她毅然選擇自己的命運,離婚後她安排自己的生活,不畏鄰里的風言風語,她教育子女成為棟樑之材。

很多年以後人們看到她,美貌已在時光中消殆,誰也無法將屏風中的美女與眼前枯槁的老婦人聯想在一塊,只有她那雙眼睛燃燒著痛苦的光輝,一種人類經歷苦難迸裂出的光芒,從她眼神裡,人們仍然可以看到屬於人類內心不屈服的東西,譬如逃避命運的大筆。

2簪花少女

那年代對我來說是很久遠了,那是我祖母與母親的年代。

一場秋雨把大地洗滌一新,秋雨過後,天空藍得淨冷,風中帶著霜花,木葉颯颯地響……

正是關河冷落,殘照當樓的時刻,一位老婦人獨立樓台,她的每種姿態,手勢都懷著失落,失落在孤單悽冷的人間……

人生驟然情變,也敲擊了一場冷風冷雨……時光像電影鏡頭倒敘;一片梅花瓣吹落正貼在她的額上,他戲稱她像「梅妝」,她十分博學說:「莫非我也像南朝宋武帝時壽陽公主臥於含章殿,剛好梅花吹落在她額上……」這對才子佳人似的情侶經常以典故當成戲言。從那一刻,她的鬢邊總是簪了一朵花,「人面勝桃花」,他經常這麼讚美她。

有時,一切典故都失去魅力,她與他在長亭對雨,雨聲幽婉地說盡他們的心事……

那份情更像春花已經過造物主如椽巨筆幾番點染,五色繽紛,所有人間的語言都是多餘的……

烽火戰亂,抓起人間離散的悲劇,學校關閉,他回到北方,她依舊留在南方的故鄉,「熏過麝香的芙容帳」畢竟成了浪漫的痴想,最後收到他的信竟是他婚宴的消息,他娶了北方豪門家的女兒,依照那年代的說法正是門當戶對。

在她的字典裡有沒有仇恨,人們不得而知,她一生獻身教育,桃李滿天下,她單身未嫁,雖然在那年代不像我們能以單身貴族自居,鄉中長舌的人總是加油添醋對她議論紛紛……但鄉中的人遇到文字的難題,她是女秀才,鄉中子弟的教育,鄰里間回覆遠地親友的信函,都得去請教這位未出嫁的「閨女」。

故事也像一齣戲,來到落幕的時候,鄉中人說她活過七十,死後埋葬在山明水秀的家鄉,她無親無故,但每年她的忌日總有一位外鄉來的老人素衣素服在她墓上獻上一束鮮花。

3聖瓦倫汀節

大自然寒冬曠野寥寥幾筆的勾畫,但幾乎都是神來之筆,朦朧的月光讓飄雪成了凝注的畫面,春日急管繁弦的鳥聲已遁逝……

她以一枚華麗的紅寶石扣針固定滑動的圍巾,窗外暮色已沉,像壁爐邊兒溜出的炭灰已抹黑了天空,她優雅地坐在爐火邊兒,她養了一隻畫眉在室內飛躍,突然停在桌邊,叨走一小塊乾酪。

「我們去聖日耳曼,我們去夏特里,那兒有一隻粟色的木馬……」

木馬千轉萬轉,這位巴黎的小女孩似乎就在一場場圓舞中長成如花少女,就在二月十四日聖瓦倫汀節(Saint Valentin——情人節)她遇到她命運的化身——他,他們是立在一座日耳曼女神韋莉達(La Velleda)的雕像下,斑剝的石像已磨損,依舊姿態優雅。她後來在回憶中始終這麼說,其實是不是立在La Velleda雕像下?在時光的浪潮中她已記不得是座什麼雕像,她說是座La Velleda雕像,只因她名叫韋莉達。

一種特別的豔光在起伏不平的大地上穿行,像阿爾卑斯山積雪不融散發的雪光,像彩虹築在河流上的「虹橋」,或是你在森林裡發現色澤豔麗的野蘭花……氣氛已濃濃營造,如雪崩前的喧鬧。

愛情也是一種氣氛,如雪光,如彩虹,如野蘭花……

法國現代聞名女作家莒哈絲(Marguerite Duras)將小說中的愛情安排在死亡與分離中,她擅長描寫如水晶玉石般碎裂的愛情。

她也將自己的偶像隱藏在心底深處,他是她父輩友人的孩子,相逢與別離也像莒哈絲刻意描寫的小說情節,她要將最完整的感情供奉在一座水晶屋子裡,他是位美少年,一群貌美如花的少女始終圍在他的身旁,他最後娶了其中一位,那場婚姻也如曇花一現。

五十年後當他們都屬於鶴髮族,在一個宴會中,他走近她,對她款款情深地說:「妳在我眼中還是像當年Saint Valentin節初次見面一樣美,記得是在一座雕像下……」

「在La Velleda女神雕像下。」她說

「韋莉達,韋莉達……我一生中只記得這個名字……」

播種有一定的時辰,收穫有一定的時辰,五十年後,一切都過了時辰,但站在眼前鶴髮老人依舊是La Velleda女神雕像下的美少年。

4一座小花園

他在她心中始終是位彬彬君子。

想想很多年後,她終於有機會見到他,也許他背微駝,濃密的髮已失去光澤,稀稀疏疏像暮秋的落葉木,脖子鬆馳布滿了皺紋,顎骨特別明顯,一雙明澈的大眼睛閃爍憂鬱的光……

站在他眼前的她也已遲暮,華美的衣飾換不回青春華顏,經過漂染的髮與腮邊的紅暈都是失落在歲月裡的斷簡殘篇,透露時光的哀涼……

其實現代駐顏術似乎將老去的腳步拖得相當緩慢,那些以珍貴祕方製成的護膚乳膏,駐顏美食……

但在她感到孤單疲倦荒涼時,她就會想起他應允那座小花園,英國詩人莫里斯(William Morris)的〈我知道附近有座小花園〉(I know a little Garden close)是描寫希臘神話英雄將一份鐫心之戀,留在一座鳥聲沉寂、花果飄零的小花園裡,英雄在死亡的顎頷中追憶往昔來自紫色崗巒的清流,追憶他為她傾倒的聖土……

他對她說:「莫里斯那座小花園永遠藏在他心上,他會日日耕耘那座小花園……」他和她之間除了一份純淨的柏拉圖之戀,什麼也沒發生。但時歲荏苒,一座小花園已從他心上移到她的心尖,她在塵世走得相當蹣跚時,就會蜷縮在小花園裡去蹓躂,於是她感到:「I had re-entered a vanished world, time had gone back.」——時光逆轉,我再一次進入那已消逝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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