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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美麗耐寒「冬青樹」 ---林海音第一本書

2010/05/17 06:00

林海音處女作《冬青樹》書影。(應鳳凰/提供)

◎應鳳凰

出版於1955年冬天,林海音第一本文集取名《冬青樹》,由陳紀瀅經營的「重光文藝出版社」印行。當時社會環境,經濟是物質匱乏,政治是戒嚴的威權時代,從北京攜兒帶女抵台不久的林海音,在動盪年月,一邊趕緊把「家」建立起來,一邊先安置一張書桌伏筆寫作。有三女一男「一群小鴨」要餵養不說,新聞專科畢業的她,還進報社工作,編一大版副刊。公務家務之餘,管三餐的「一家之煮」,更利用深夜挑燈寫文章。一來固然是興趣,二來有稿費補貼家用。

除了任怨的家庭主婦,任勞的職業婦女,她也是產量可觀的女作家,作品流傳兩岸,盛名至今不衰。若以書名三字做為擬人意象,正巧象徵了林海音半世紀以來,在台灣文壇的精神地位。身為寫作人,她的作品與外形同樣亮麗精采;內裡與外在,或說「軟體與硬體事業」同樣成功。歷經五十年政經社會多少霜風雪雨,她立足文學本位的立場,堅持「純文學」的形象,正像一棵不凋於歲寒的「冬青樹」,生前身後,都是文學人心中「永遠的林海音」。

城南與冬青

在她十餘部創作裡,《冬青樹》較少受到評家注意,知名度遠不如另一部拍成電影的《城南舊事》。除了成書較早,技法沒有後期純熟,更大原因,還在兩書結構的差異。「城」書雖同樣由一段段短篇組合而成,卻以小女孩「英子」的眼睛與思維貫串全書,形式內容渾然搭配,達到長篇小說的布局。

《冬青樹》早「城」書四年出版,是來台最初五年,投稿各報文章的結集。雖經篩選,卻有散文也有小說,以單書而言,結構不免鬆散。難怪有圖書館歸它在「散文類」,也有歸入「短篇小說類」:同書竟分屬不同類,足見文類界線模糊。總體而言,其實這是一本以「家庭生活」為題材的散文合集。雖家常理短,不脫身邊人物故事,然而文筆簡潔明快,文氣順暢爽俐,早期來台知識分子克難生活景觀因而一覽無餘。

回顧當年文壇生態,不難看出《冬青樹》印行之初,與流行文風頗不一致。翻開1955年前後的文壇史頁,最占面積產品是「戰鬥文藝」。不只市面流通大量反共叢書,還有雜誌專號、座談會等鼓吹戰鬥主題。大街小巷流行標語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仔細看才發現,原來「匹婦」還排在責任區之外)。其次,同樣女作家發表散文,不論修辭典麗的張秀亞,呢喃著《青春篇》的艾雯,都比《冬青樹》銷路要好,知名度更高,似乎善加雕飾之「美文」較得評家青睞,更受大眾市場歡迎。

不雕與不凋

林先生文字風格不雕琢不矯飾,流露她樸實朗爽的本性。重讀《冬青樹》,字裡行間聞得到一股與「眾」不同的淡泊真摯,處處散發「以主婦角色為榮」的女性光彩。題材雖婚姻親子,丈夫兒女,然而林海音俐落爽脆的文筆,正如她一口圓潤京片子,書頁間翻滾著串串真情與笑聲。如此坦蕩,能敞開胸懷的居家散文,就像裝訂成冊的「另類寫真簿」,為遷台文人落地生根的歲月,留下第一手紀錄,也替早年流離克難的生活景觀定格。如第一輯諸篇,包括〈鴨的喜劇〉、〈教子無方〉,寫兒女生活情趣,細緻跳脫,最是生意盎然,引人入勝。

其中寫到小孩頑皮惹禍,本當由母親前來處理並重罰的場面,不想「三隻醜小鴨」一字而排開,等候發落的可憐樣子,讓母親憋不住想笑,孩子善觀氣色,結局是「娘兒四個笑成一團」的喜劇畫面。文末作者承認自己教子無方,有愧母職,諸如此類家庭寫實,讓拮据卻和樂有趣的家庭生活「在紙上躍然欲出」。從今天的讀者角度,則活脫一幅作家母親妙手持家,與孩子玩成一片的精采畫面。

書中好些女性情節,從後來林海音幾部「婚姻的故事」裡,皆可找到女性際遇的「前世今生」或蛛絲馬跡。可見她關懷女人與婚姻,女性如何掌握自身命運的自覺,早在她第一本書裡已經萌芽且次第展開。

何凡與何其不凡

於是從母親的眼中筆下,描寫子女生活的散文,便如翻滾在瓷盤的大小珠子,跳躍著如歌的笑聲。另外,她也從妻子的角度寫丈夫。由於模特兒是圈內大家熟悉的專欄作家何凡,文中情節即使夫妻小衝突如首篇〈書桌〉,讀來備覺高潮起伏。有時故事性並不高,但柴米油鹽裡自有款款深情,如一篇〈愛情的散步〉。丈夫薪水微薄,「只有以每天早早歸來表示他的戀情」;兩人常利用夜晚小孩熟睡後出外散步,妻子把手伸進丈夫臂彎裡,兩人緊靠著走,共同回憶北方胡同的戀愛歲月。平凡裡更顯雋永,溫馨情境令人神往。

這些散文將匱乏年歲,以精神世界的美麗油彩,塗得生活既豐富又浪漫,讓讀者徜徉其中,分外著迷。一系列樸實的寫家散文因而具有雙層作用,一是那時代的「社會寫真」,後人重新瀏覽,彷彿再現來台初期生活景觀。另一功能,則提供文學研究者,深一層認識夫妻雙作家的物質與精神生活,他們互相支援、容忍的家庭面與文學觀。都知道林海音是一個事業成功,家庭也安排得井然有序的女性。丈夫所以無後顧之憂,能優游文字世界,持續三十年專欄未曾間斷。而兩人一寫一編,曾由林海音主持的「純文學出版社」親編精校,出版二十六大冊「何凡全集」,造福廣大讀者,也傳為文壇佳話。

兩人「合」作最好的例子,還在林海音第一本書《冬青樹》──由丈夫何凡為此書寫序。可以想像,這篇序文是極不好寫的:一味說好話,不僅肉麻,且有懼內之嫌;但一逕批評貶抑,也不合書序用以表揚推薦的傳統。難得的是,何凡把序寫得內容豐富趣味盎然,不失幽默地達成不可能任務。

他把家中祕密,以及「寫作祕訣」如此透露給讀者:

「……集中有些小故事固係取材自舍下,但並不完全是本戶的生活報告,而是把一件小事加以渲染、誇大、添枝增葉,而使其故事化,所以文中的『我』不全是她,文中的『他』也不全是我。尤其是關於開丈夫玩笑的部分,讀者不可輕信!」

不僅四兩撥千斤,把握「寫序」機會替自己澄清或撇清,他還行有餘力,踢了一場「你我他」的文字變化球,果然妙筆生花,功力不凡。第一本書的合作演出,真是「天作之合」最好說明。

換一個角度看《冬青樹》,這三字何止「擬人」而已。「冬青」固然象徵林先生的文壇地位,它還代表「堅持以文學為本位」的整體精神。經得起政治風浪,頂得住商業大潮,正是文學人永世堅守的信念。唯有「文學性」才是「高度」指標。多少為政治、為金錢服務的作品,既然志不在文學,也就經不起陽光風雪長期暴曬、摧殘,而隨著時間紛紛打成紙漿,化成汙泥,逐漸消失人間。

所謂「冬青」,是說無論政治的蕉風椰雨從哪個方向吹,市場流行朝哪個浪潮走,真摯的、真正的作品,必挺得住也站得穩。這才夠得上叫「冬青樹」,歷歲寒而不凋,正像林先生高舉的「純文學」形象,耐寒而且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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