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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Humoresque 幽默魂

2010/06/14 06:00

Humoresque 幽默魂

◎洪雯倩 圖◎蘇意傑

幽默,顧名思義:肇因於致虛守靜,正如茨維考(Zwickau)給舒曼童年的那段平靜。

帶著一種剛從舒曼家掬取洗滌過的靈感,我在幽默之間的音符,凌空收放,出入自如,那是一種極自在的體驗,一種毫不遲疑的直觀。

舒曼的鋼琴曲〈幽默魂〉(Humoresque)可算最貼切舒曼內心世界的音樂精神圖象:隨性、卻又理所當然的蠭起轉換;柔情、渴切但又向內退卻的脆弱,莊嚴的出場,毫不遲疑的當下,往往代表著下一刻縹緲的思緒、愁鬱的濫觴。兩者共輔共存、焦孟不離,那望似矛盾組合而成的張力,卻是舒曼人格的精神本質。

「好了!對音樂的直覺能力已豁然而出,一切已一體全觀,我們可以下課了。」教授笑著,語畢,自行瀟灑地愉快步出教室——步出這間拍攝《鋼琴教師》電影實景的教室。

留下微微驚愣的我。

那堂課僅僅五分鐘。

十五年前的德東小鎮,和1810年時的樣子有什麼不同呢?茨維考,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沒有觀光者的腳步會踏上那裡。兩百年了啊!舒曼那兩層樓高的紅瓦房依然安在,穩當當地守著市中心的廣場;湯瑪士.曼(Thomas Mann,1875-1955)在呂北克(Lbeck)的祖宅,也是堂而皇之地位在一個重商的漢薩小鎮的廣場。

舒曼的父親是位書商。細細品賞、審視藏書,是我在了解每一位傑出的靈魂時,必實踐的好奇。因為,這會確切無誤地告訴我,那個與眾不同的心靈,是如何形成的,我可一書一冊、按圖索驥地體驗著每一本書對他的話語,了解他的人格脈絡紋理的培育過程,這是一種凌越時空的默契,一種微觀的對話凝視。

舒曼家的藏書,以今天看來,不多,就那麼兩大書櫃。但這些皮冊精裝的書,在兩百年前可不是小事,是一位書商、接觸出版、進出文學領域頻繁的人,才擁有的特權。在這種家庭氛圍下的孩子,最早接觸的是文學,是語感的美。

這是舒曼。Robert Schumann。德國(19世紀)浪漫派時期文學與音樂的代言者,1810年生在這個寧靜的小鎮,1856年歿於波昂的精神病院。我站在他出生成長的房子裡,不知如何對語。

因為,他以後要面對的人生是:在海德堡念法律還是捨音樂的掙扎;在萊比錫該走文學還是音樂創作的猶豫;在杜塞朵夫,跳,和不跳萊茵河之間的抉擇。只有最後的——「瘋」,由不得他。

因為,這不只是Eusebius和Florestan的對話,而是「現世」和「出世」之間的慣例。

但是,這一切在茨維考,仍然是一片安寧祥和,一個人的童年,有此權利。

置身於這棟古樸的樓房內,這是小舒曼曾經蹦跳跑過的地方,這裡,一定有他朗朗念書稚嫩的聲嗓,甚至潛心閱讀的平靜午後。

我曾經站在叔本華至今沒有對外公開展示的藏書前,發愣;然而,在茨維考卻又有些不同的感觸。因為,這些伴隨舒曼童年的書,是何等的不可或缺,它日後將主導一支「新音樂論評」鋒芒健筆的月旦風格;決定了所謂「樂評」,這一文款,更重要的是;它還在帶出了對蕭邦、布拉姆斯的讚頌之後,於人類的藝術文明軌道上,形塑成一個蘊涵著文學的、音樂的「浪漫」精神。

文學與音樂,對舒曼來說,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而那不離的焦與孟,在舒曼的音樂上,叫做:Eusebius和Florestan。一個,代表內向的舒曼;一個,象徵不羈的舒曼。它們在他的創作裡,反覆出現,交替繾綣,撲朔迷離。

舒曼,一直藉由文學與音樂,來刻畫自己;也在兩者之間依違徘徊,躊躇不定。事實上,他也不必再猶豫了,因為,兩者皆是他,他存在於兩者意境之內,情理之中,渾然一體矣!只是,人要認知到這點,很難,往往很費時也很費事。因為這是個太明白不過的事實,所以,遲遲不敢承認。

這麼理想化、這麼的浪漫!讓我想起舒曼日記中的一段話:「我彷彿夢見,自己差一點在萊茵河溺斃。」那年,他十九歲。

我不知人的預感能不能成為宿命的預言,但是,這是舒曼在離開了小鎮茨維考後才寫的話。但是,有個偶然倒是成了宿命,那是克拉拉的來到。那時這一位縱橫歐洲樂壇的小小女神童來到這個小鎮演出,音樂會結束後,舒曼的母親牽起克拉拉的雙手,溫柔地問她:「妳以後做我們家羅伯特的新娘好不好?」

這是只有當了母親的女性才具有的直覺。

這些點點滴滴,都發生在茨維考平靜的日子裡。生命的交錯,吉光片羽,即便是一點一滴;縱然剎那後,又各往各的路前去,但,那絕不是僅僅的偶然。

1956年時逢舒曼百年逝世之忌,東德的政府把他出生的房子定為博物館紀念。他的書櫃,他的鋼琴可以重現,但我認為館內那間音樂廳,不在此「可以重現」的範圍之內。它,事實上未曾斷過任何一個與文學、音樂心靈的聯繫。這是我在十五年前,在這間舒曼家裡的音樂廳演奏完後,持續至今的唯一物語。

因為,生命中有些事情,只准發生一次,不.再.重.複。

走在小鎮的石板路上,教堂,廣場,舒曼的小鎮,倘佯在舒曼還沒有決定任何人生方向的小鎮時光,停留在他對聲音極度敏感、不安的初顏。步行到小河畔時,我知道,舒曼有個姊姊在這裡投河,太纖細銳敏、不堪負荷。

那舒曼呢?

憶起在杜塞朵夫舒曼夫婦初識布拉姆斯時的居所,斜街角是海涅文獻館,那時的舒曼,是處於中年豐收、成熟綻放的生命階段,他那受重望的革新精神得到四周友人的期許;而他的太太克拉拉在這裡,則首度有了自己的琴房。多令她雀躍、喘息的平靜!

但是連接中年成熟、豐富穩健的下一步,隨即是準備下坡頹壞的一秒。這在杜塞朵夫的舒曼身上,看得最清楚,他跳進了連我看了那湍急的水紋後,也禁不住要被一股無名推力捲入的萊茵河。

這種起落,成就與波動,在茨維考我絲毫感覺不到,那有一種孩提時期祕密基地般的靜謐與平凡,雖無庭園,但一片靜好。

維也納也沒有留人。倒是給了克拉拉一個大於男性的榮耀:皇家贈封她一個「皇室音樂家」的頭銜。

舒曼對維也納的短暫感覺,是一種嘉年華的絢麗。是啊!維也納的2月,是真實,也是不真實的世界,那些奪人耳目、色彩繽紛的化裝舞會,從歌劇院到市井小民;從兩百年前到今天,在深冬的白雪裡,熱鬧地點綴、舞著。舒曼在他的那首〈維也納狂歡節〉鋼琴曲,倒是直接地捉住了維也納那深不為人知的、深具官能性的一面。這種直攫城市風貌的能力和對維也納這感官、感性面的準確判斷,我僅在露.沙樂美(Lou de Salom)——這位尼采心儀卻又懷恨的女性——對維也納的評價中,真正無誤地見過一次。

維也納太官能了,不適合舒曼的纖細沉鬱。她的感性變成化裝舞會的狂喜,也好,幫舒曼省了一份不安。我又想起那堂生平最短的五分鐘的鋼琴課,那是在造訪茨維考後、在舒曼的寓所演奏後、在走到舒曼生活的起點後,才得到的禮物—— 一種直攝藝術蘊涵的直覺能力。

我想,一切敏銳、本質、體驗,在絢麗熱鬧中無法尋覓;它,來自那棟素面紅瓦的致虛極、守靜篤,兩層樓的舒曼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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