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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里斯本Fado <下>

2010/08/11 06:00

里斯本Fado <下>

◎陳黎 圖◎王孟婷

民俗音樂愛好者Paul Veron,1987年在舊金山一家二手店偶購得一堆78轉的Fado唱片,一頭栽進Fado的世界,三個月後他到了里斯本。在他1998年出版的《葡萄牙Fado史》一書裡,他描述他出入里斯本上城區(Bairro Alto)一家Fado酒館多夜後歸納的心得:「唱Fado的酒館自有一套內規:來客依抵達的先後順序唱歌。他們選出一人負責登記名字,然後以手勢告知誰是下一名歌者。每人所唱歌數不得超過三首,每首長度大約三分鐘。吉他手只為歌者伴奏,不表演獨奏。因此每人上場時間大約十分鐘,在歌唱進行期間,聽眾不得發出任何聲響。當吉他開始序奏,兩首歌之間空檔所出現的現場嘈雜聲會靜下來,若還有殘存的交談聲,聽眾會集體發出『噓』聲制止。每首歌都獲得全神貫注的回應,被聆聽,也被觀賞、感受,這是一次屋子裡每個人共同融入的完滿體驗。歌者總愛以在最後逐漸增加音量、逐漸增強情感的方式,將Fado帶到高潮,彷彿好酒沉甕底。最後一個音唱出時,聽眾會報以一波波掌聲、歡呼聲、跺腳聲和口哨聲。如果演出特別精采,聽眾會高喊『Fadista』,歌者通常會閉眼點頭,表示心領。反之,如果聽眾認為演出太糟,會粗魯地在歌唱到一半時就打斷歌者,清楚讓他知道那簡直是垃圾。我兩度目睹這樣的情況發生:激烈的爭辯爆發,夾雜著粗魯激昂的言詞交鋒,橫飛的口沫,和強烈的肢體語言,不過並未衍成暴力事件。」

Fado至今已在里斯本的酒館、咖啡屋、劇場或街頭傳唱近兩百年。第一位傳奇性的Fado歌者應屬吉普賽女郎瑪麗亞.塞薇拉(Maria Severa, 1820-1846),她生長於阿爾法瑪區,據說是妓女,與母親經營一家小酒館,不時演唱Fado。1836年,迷人的鬥牛士維密歐索伯爵(Count de Vimioso)在那裡聽到她演唱,兩人立刻迸發出火熱的戀情,雖然注定不能結合,卻引起大眾側目,進而注意到Fado此一音樂類型。演唱時總是圍著黑披肩的塞薇拉可謂為里斯本Fado奠基的關鍵人物,她只活了二十六歲,卻在後來許多歌曲、小說、戲劇、音樂劇裡受到頌揚,1931年第一部葡萄牙有聲電影《A Severa》即以她為題材。Fado素來被認為是漂泊者的音樂,早期的Fado歌者多為無家可歸的浪人,被視為「舉止放蕩的惡徒」,危險分子,但因而增添其浪漫色彩。

Fado是我無法說出的一切

另一位傳奇Fado女歌者是同樣出身阿爾法瑪區的阿瑪莉亞.羅德麗葛絲(Amalia Rodrigues, 1921-1999),被稱為「Fado歌后」。一歲時父母離她而去,將她交給外祖母撫養。十四歲時與重回里斯本的父母同住,幫母親在碼頭上賣水果,美妙的嗓音漸為附近人士所知。1939年在阿曼迪赫等好手伴奏下,在著名的Fado屋「塞薇拉幽境」(Retiro da Severa)首次登台,唱了三首Fado,此後扶搖直上,名揚國際,成為葡萄牙Fado的代名詞。她的聲音非凡:音域寬廣,控制完美,帶給聽者絕美的感受和深邃的情感。她唱過一首Anibal Nazare寫詞的〈這全都是Fado〉(Tudo Isto e Fado):「幾天前你問我,/我是否知道什麼是Fado,/我說我不知道/你說你很驚訝。//不知該怎麼回答,/我當時說了謊,/我告訴你我不知道,/但現在我要跟你說://挫敗的靈魂,/失落的夜晚,/摩爾區裡/怪異的陰影,//妓女歌唱,/吉他嗚咽,/愛與嫉妒,/灰燼與火光,//痛苦與罪惡,/這全都存在,/這全都令人哀傷,/這全都是Fado。//如果你想成為我的男人,/要我永遠在你身旁,/不要只對我談情說愛,/要向我講述Fado!//Fado是我的懲罰,/它注定要我漂泊失落。/Fado是我說出的一切,/也是我無法說出的一切。」

什麼是Fado?前述Joaquim Pais de Brito教授之父,Fado史上最重要的創作者之一,詩人/作曲家Joaquim Frederico de Brito(1894-1977),曾以擬人法寫過一首〈Fado的身世〉(Biografia do Fado),捕捉其精神:「他們向我問起Fado/我認識這個人:/他是漂泊的醉漢/日日流連於摩爾區//他骨瘦如柴/像隻灰色獵犬/卻以貴族名門自居/常與高尚人士往來//他的父親是個棄兒/搭乘達伽馬的船隻/揚帆渡海而來/一個髒亂邋遢的傢伙/比往昔阿爾法瑪區的水手/還要神氣還愛吹噓//是的,我很清楚他的出身/知道他只不過是個/愛裝模作樣的平民百姓/我還知道他和有些人一樣/不曾見過自己的父母/也沒有出生證明//他們向我問起他,我認識這個人:/一個全然的莽漢/瘋子的忠實盟友/在深夜進入摩爾區/推開所有的門/成為濫醉夜的王者//他去等候牛/他是著名的武士/嘉年華會上的狂言囈語/他那騷亂的一生//他,來自虛無/擁有一切也一無所有……」

1994年,德國導演溫德斯電影《里斯本的故事》中幾次出現的聖母合唱團(Madredeus),片中演唱的就是Fado。主唱Teresa聲音銀亮,聽她唱〈Guitarra〉一曲,你必須同意葡萄牙Fado的「渴望」(Saudade)永在。她平和地歌唱,自在親切,在暗藍的電影中一如在現實裡,讓人墜入哀愁與美與渴望同在的豐富的虛無:「當一把吉他顫抖於/吉他好手的指掌間,/一把吉他能教/世上任何人歌唱。//我願我的棺木/具有奇異的形狀,/心之形狀,/吉他之形狀。//吉他,親愛的吉他,/我來與你一起哭泣,/我感覺生命變柔些,/當你與我一起哭泣。」

一首葡萄牙Fado,能教我們渴望的葡萄汁入耳而不必吐葡萄皮。

命運之輪與Fado唱盤迴聲

熱愛舞蹈與音樂的西班牙導演索拉(Carlos Saura),在《佛朗明哥》(1995)、《探戈》(1998)後,於2007年拍成《Fados》,構成他的三部曲。在影片《Fados》中,他透過影像投射、鏡子、燈光變化以及濃豔的色彩,音樂與舞蹈交織,魔術般將塞薇拉、阿瑪莉亞.羅德麗葛絲、木工師傅阿弗列德(Alfredo Marceneiro,1891-1982)等Fado傳奇人物身影,和當今第一線歌者(包括Fado天后、生於莫三比克的Mariz,天王Camane,巴西詩人歌手Caetano Veloso與嘻哈、雷鬼、佛拉明哥等歌者)的表演,串連於舞台上。一方面追溯歷史,向傳統、本格的Fado致敬,一方面顯現其來自非洲、巴西的影響,以及與時俱進的變化、革新,告訴我們Fado是活的藝術,而非死的檔案。

影片近尾處,有一段再現Fado屋場景,九分多鐘長的演唱,讓十位Fado歌者、吉他手,像爵士樂手般輪流飆樂。男歌者Vicente da Camara,和三位女歌者Maria da Nazare、Ana Sofia Varela、Carminho,依次各唱一首歌;Ricardo Ribeiro和Pedro Moutinho兩位男歌者接著競飆一首歌;中間是四位吉他手的合奏、競奏。這真是飽滿、溫暖,令人動容的音樂盛宴,不但美極,而且真極,如詩人濟慈的〈希臘古瓶〉告訴我們的,兩者合而為一。女歌者Maria da Nazare唱:「媽媽,我歌唱夜,/因為白日懲罰我。/在萬物的靜謐中/我找到友善之聲。//媽媽,我哭泣夜,/在這將我淹沒的愛裡,/因為我生命的話語/已別無可存活的世界。//那就是為什麼我像這首歌,/媽媽,沉浸於哀愁裡。/我的身體垂懸在夜裡,/不知命運,唯有Fado。」Ana Sofia Varela接唱:「也許Fado告訴我/別人不想告訴我的東西;/也許我追求它,/為了藉它了解我自己。//我已經歌唱過我的愛情,/在如此終極的天空下,/我因此捨身給每一首Fado,/彷彿它是第一首歌。//也許Fado沒有向我要求/我給它的所有東西,/所以不論我如何善於遺忘,/它不會忘記我。」接下去唱〈時光之歌〉(Fado das Horas)的Carminho,拍攝此段影片時才十九歲,已然是呼之欲出的Fado歌唱史上的偉大名字:「我以前因見不到你而哭,/而今我哭因為見到你;/我哭,只因為我想/時時刻刻見到你。//時光飛旋而逝,/你說話,我傾聽;/在我們生命的時光中,/每個小時短似一分鐘。//緊緊靠近我,/不要再離去,/好讓我可憐的心/至少能存活一個小時。」這是一首詩人Antonio de Braganca爵士寫詞的摩爾區傳統Fado。感謝網路的發明,YouTube的存在,讓我們打開電腦立刻可以跟這些活生生的演唱連線。

命運之輪與Fado唱盤,周而復始迴轉出新日新聲,我們的身心垂懸於歌裡,知道命運的唯有Fa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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