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限制級
您即將進入之新聞內容 需滿18歲 方可瀏覽。
根據「電腦網路內容分級處理辦法」修正條文第六條第三款規定,已於網站首頁或各該限制級網頁,依台灣網站分級推廣基金會規定作標示。 台灣網站分級推廣基金會(TICRF)網站:http://www.ticrf.org.tw

【自由副刊】遠藤先生,您好!

2005/11/10 06:00

◎林水福 圖◎張立曄

報章雜誌上常看到有關《深河》的讀後感,也有不少讀書會研讀它;每年總有幾位碩博士生以您為研究對象,撰寫論文。我在輔大比研所開設的「遠藤周作研究」課程,每次有五至十人選修,大家對您的作品,大致共通的感覺是愈讀愈有趣,有博士生說,以往從未接觸過天主教,以為宗教文學會艱深難懂,接觸之後,發現滿有趣的。

我想這與您在作品中,始終站在人的角度(不同於神職人員,站在神的角度)解讀《聖經》,提出個人的見解有密切的關係。

以文學證明神的存在,當成您一生志業,綜觀您所有作品,我堅信您做到了。

為了讓更多人親近耶穌基督,以衪為主,您提出母性宗教觀,強調同伴者基督的形象,精神重於形式等看法,的確吸引了不少人親近耶穌基督,帶領不少人認識耶穌基督,並以衪為主。

但另一方面,無可諱言地,也有些人對您有所批評。

您強調母性宗教,重點在於想扭轉以往認為基督宗教只有父性、缺乏母性的似是而非的印象。當然,您並未否認本來就存在父性部分。

尤其是《沉默》的末尾,司祭洛特里哥面臨是否踩聖像時內心劇烈的掙扎,鋼版上的那個人對司祭說:「踏下去吧!踏下去吧!您腳上的疼痛我最清楚了。踏下去吧!我是為了要讓你們踐踏才出生到這世上,為了分擔你們的痛苦才背負十字架的。」

就這樣,司祭把腳踏到聖像時,黎明來臨,遠處傳來雞啼。

黎明前雞叫的一幕,與聖經瑪竇福音、馬爾谷福音中伯多祿背叛主的描述重疊。意味著洛特里哥也背叛了主。

您在《沉默》中「允許」司祭踩聖像一事,據我所知,日本的土會、神職人員非常不諒解,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把您的作品視為異端,下令教會經營的書局、出版社不准販售您的作品。

讓我不解的是,三次背叛耶穌的伯多祿,耶穌都可以寬恕他。為什麼日本的教會始終不諒解呢?

何況,洛特里哥踩聖像,「形式」上棄教之後,被囚禁時依然執行他身為司祭的工作,接受去次郎的告白等等,不就表示洛特里哥並未真正棄教嗎?

您獲得美國喬治城等數所大學及輔仁大學的名譽博士學位,可是,沒有一所日本大學頒給您名譽學位,不就說明了海外與國內、一般讀者與教會之間,對您的評價有落差嗎?

《聖經》中有種種有關耶穌神蹟的描述,例如治好癩病人、治好癱子、治好血漏的婦人、讓雅依洛的女兒復活、使瞎人復明、治好附魔的啞巴等等。對信徒而言,這些神蹟是真實的,毋庸置疑。然而,對一般人來說,依然是「神蹟」。現實中,神蹟無法常顯現,那麼,怎麼樣才能讓人感受到衪的存在呢?

您因此「創造」了耶穌的形象──又瘦又醜的男子,毫無威嚴也不英俊,純粹讓人利用之後就拋棄的男子。

您筆下的耶穌從未顯現過神蹟,只是在信徒受苦受難時陪伴身旁。換句話說,您特別強調耶穌的同伴者意象。

也因此,您筆下的主角,大部是中下階層的男女,是毫不起眼的人物。可是,到了故事結局時,他(她)的表現,所作所為已經到達崇高的境界,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

當然,這也是您寫作技法之一,在平凡的主角身上,將耶穌基督的形象重疊在一起。寫主角,其實就是描繪現代版的耶穌。像這樣子平凡、懦弱、甚至是膽怯、寒傖等負面形象的醜男子,就是您筆下的耶穌基督形象,或許也讓教會覺得太難堪了。

一九九三年發表的《深河》,您有了很大的改變。

第一,您將佛教中的轉世觀念應用到天主教上。本來天主教談的是復活,對現代人而言,復活是「奇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您甚至以「洋蔥」代替「神」、代替「耶穌」。

為什麼使用洋蔥呢?我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我想,洋蔥是庶民的食物,也是外來的,既便宜又營養,日本國民既熟悉又能接受。

《深河》裡,有大津注視著地面,好像說給自己聽的這麼一段話。

「洋蔥被殺的時候,洋蔥的愛和它的意義,活下來的弟子總算明白了。因為所有弟子都拋棄洋蔥而逃生。洋蔥即使被背叛,依然愛他的弟子。因此,他們每一個狼狽的心中都烙下洋蔥的影子,忘不了洋蔥的存在,之後,洋蔥繼續活在他們心中。洋蔥死了,但是又轉世到弟子之中。」

從這一段話,可以明顯看出,您的「轉世」 跟佛教教義中「轉世」的原義並不相同,著重在精神的繼承。

您剛到主的身旁時,是否也接受了「審判」?主對您擅自的改變,說了什麼嗎?

第二,您認為各宗教是平等的,應建立起對話的機制。

您從評論出發,之後才寫小說,以《白色人種》獲芥川獎,正式以寫作為志業。在您初期的評論可說完全站在西方天主教一神論的立場,看東方的泛神論,具有不以為是之處。

《深河》裡,您大膽提出「神擁有各種臉。我認為神不只是在歐洲的教會、小禮拜堂,神也在猶太教徒、佛教信徒、印度教信徒之中」的看法,直指各宗教根源所在的神是一樣,只是人為的宗教儀式、制度不同而已。

強調基督宗教裡也包含泛神論的思想;各種宗教是平等的,各宗教之間應積極對話。

大家都知道這是受到約翰.比克(John Hick)《神有許多名字》(God Has Many Names)和《宗教多元主》(Problems of Religious Pluralism)的觸發。您在《深河創作日記》也毫不隱瞞這事實。

不過,當我們回過頭來看《沉默》(一九六九年)時,您西方一神教優於東方泛神教的觀念已經動搖,精神、本質重於戒式的觀念隱然成形。洛特里哥與費雷拉之間展開的激烈辯論,重點就在於形式與精神孰重孰輕。費雷拉認為日本天主教所尊崇的神,摻雜了日本固有的大日思想,已經被扭曲,發生了變化,不再是天主教的神。

而洛特里哥認為形式上儘管有所改變,但精神、主質並未改變,因為他親眼目睹許多信徒為天主教的信仰掙扎而死。

一九八六年您到輔大來參加外語學院舉辦的第一屆文學與宗教會議。在台期間全程由我接待。參觀龍山寺時我看到您燒香拜拜,的確感到一陣錯愕。儘管第二次梵諦岡大公會議之後,提倡在地化,允許東方教徒祭拜祖先,因為是基於對祖先的崇敬,是一種孝行。然而,龍山寺供奉了多種宗教的神,獨缺天主教的耶穌基督。您拜的是誰呀?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那時候您對宗教的精神重於形式的看法,已經相當篤定,不是嗎?我很佩服您的勇氣,敢提出簡直是叛教行為的大膽言論,我相信主耶穌基督會贊同您的看法,會獎賞你的所作所為。

這封信的末尾,讓我想起《沉默》末尾的一段話:「那個人並非沉默著。縱使那個人是沉默著,到今天為止,我的人生本身就在訴說著那個人。」當時有評審認為您過於狂妄。如今,綜觀您的一生,我覺得這句話名副其實是您最佳的寫照。

怎麼說呢?

因為,您這一輩子「以文學證明神的存在」開始,也以此結束。您這一生確確實實在訴說著那個人——主耶穌基督呀!

天國的情形是否也跟人間一樣,請多保重了。 ●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

網友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