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頻道粉絲團
您即將進入之新聞內容 需滿18歲 方可瀏覽。
離開
進入【自由副刊】我寫〈清明時節〉
◎鄭清文
〈清明時節〉發表於1969年，已超過四十年了，是我的早期作品。
這是一篇掃墓的故事，也是一篇愛情的變故。
父親在舊鎮開一家木器店，自初中（現在的國中）時起，就時常叫我去台北的永樂市場附近，買各種原物料，像油漆、五金類。我的感覺，父親有意讓我繼承他的行業。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起，父親就叫我上山掃墓。開始父親先帶我找墳墓。在十八分（丹鳳）有祖母與母親的墓，祖父的墓在泰山鄉。找到了墓，就教我如何割草，如何壓墓紙。
開始，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做的，後來，有了家庭之後，也帶小孩上山。那時，父親已過世，一次要掃三個墓。父親的墓，生滿了雜草，有時還會長出樹，需要像鋤頭的工具。幸好，後來有人出來幫忙割墓草，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的鐮刀又大又利，有時還帶鋤頭。
有關掃墓，我寫過兩篇小說，一是〈清明時節〉，二是〈割墓草的女孩〉。
〈清明時節〉中的割墓草的老人很接近事實。小說的著力點是在虛構的部分，事實的部分可使小說更加真切生動。
另一個重點，就是愛情的變故。
愛情是文學作品中，最重要的題材，幾乎所有的作品，都會寫到愛情。
愛情有許多種面貌。法國一個有名的作家莫洛瓦寫了一本《愛情的七種面貌》，分析法國著名作家所寫的愛情，包括薩德侯爵、史湯達爾、巴爾札克、福婁拜和普魯斯特等。他的重點在女主角。
愛情是美麗的，有時，它也很容易破碎。很多文學作品所寫的，就是愛情容易破碎的這一面。
卡門在歌劇裡面唱著：「愛情是隻叛逆的小鳥，不容易馴服。」卡門本人就是一個不容易馴服的女人，這是悲劇的起源。不過，悲劇是來自不同的角度。
愛情的變故，多半是來自第三者的闖入。
有人說，動物沒有愛情，只有傳宗接代的欲望。很多動物，是用強力來達到占有異性的目的。像香魚、像獅子。但是，鳥的方法讓你相信，牠們也有表達愛情的方法。第一是羽毛，第二是聲音，第三是跳舞，有些還會蓋「房子」，用來引誘異性。
人就複雜多了，因此，容易發生變故。變故，導致悲劇遠多於喜劇。《包法利夫人》是悲劇，《安娜．卡列尼那》也是悲劇。第三者的闖入，有時是男人，有時是女人。造成的悲劇，女人所承受的卻多於男人。
莎士比亞說：「弱者，你的名字是女人。」
這是真的嗎？卡門絕對是一個強者。和女人打架，她是強者，強奪男人，她也是強者。有那麼多的男人都喜愛《卡門》，或許是這個道理。
我的小說裡面，寫了不少女人。有人說，你不是女人，怎能寫那麼多的女人？有人說，你不是女人，怎能那麼了解女人？加拿大雅伯達大學林鎮山教授編了一本我的小說選《玉蘭花》，譯成英文，在美國出版，並聲明是「台灣女人的故事」。
〈清明時節〉寫的是兩個台灣女人，一個是太太，一個是闖入者。在這篇小說裡面，男人是弱者。他無力解決這種糾葛，選擇逃避，用死來解決困境，把苦難留給兩個女人。
墓是死者的歸宿。兩個存活下來的女人，相會了，地點就是那個男人的墓。不過，不是同時，而是前後。我利用這個墓轉換了兩個女人的觀點，她們所看到的，也是心裡所感到的。
墓是終點，對死者而言。但是對生者，有時它可能是一個起點，一種人生結束，另一種人生開始。人不需要只有一種人生。
兩個女人，在這裡看到了對方。一個是從墓的角度看到另一個人來上墳，而後離去。另一個人上來看到了離去的人。
我寫這篇故事的時候，正在風行沙特、卡繆等人的小說。讀卡繆的《異鄉人》，有一個驚人的場面。男主角被判死刑，在執行之前，神父來看他，教他看牆壁，希望他能看到什麼。他的回答，我看到的就是牆。
如何面對死，這是全人類的課題。兩個女人所面對的是那個男人的死，而他已在墓穴之中。
墓是終點，但是對兩個女人而言，現在卻是起點。兩個女人以後的人生可能有很大的不同，不過，她們都已了解，必須從這裡走出去。
我喜歡契訶夫的作品，我從他學到，從弱者的角度去寫小說，所以我寫了不少女人。不過，〈清明時節〉的兩個女人，絕不是弱者。
我很高興吳念真導演將〈清明時節〉改編成舞台劇演出。我更高興，他們計畫，在十年之間，將改編演出十二篇台灣作家的文學作品，讓更多人透過戲劇了解台灣文學，了解台灣。●
網友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