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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摸索新的可能 - 第七屆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獎決審會議紀錄〈2之1〉

2011/11/27 06:00

摸索新的可能 - 第七屆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獎決審會議紀錄〈2之1〉

時間:2011年10月19日下午6時

第七屆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獎評審現場。

地點:《自由時報》一樓會議室

決審委員:平路、朱天心、南方朔、陳芳明、楊照(依姓氏筆畫順序)

記錄:孫梓評

圖:王孟婷

攝影:陳奕全

第七屆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獎決審會議開始,由林榮三文化公益基金會執行長蔡素芬報告收件情形:本屆共收到四百五十三篇來稿,由甘耀明、何致和、陳雪、黃麗群、童偉格、賴香吟等六位委員分三組進行初審,選出三十三篇進入複審。再由複審委員林俊?、郝譽翔、駱以軍選出十三篇作品進入決審。

會議開始,決審委員們公推陳芳明為主席,五位評審委員針對作品發表整體看法與評審重點。

平路:《自由時報》的文學獎,一直有其書寫鄉土的傳統,也因為徵稿字數長、獎金高,每一屆都曾出現經營得讓人很佩服的作品。今年這批作品也反映出此刻台灣的多元性,可惜經營不足、文字準確性不夠,格局上也較缺乏思想性與宏觀視野。台灣的文化創意產業,其多元與創意不在話下,但落實到文學創作時,本屆與前幾屆相較,文字的想像力是退步的──或說,跟我期望的有所差距。

楊照:這幾年《自由時報》的文學獎,對於台灣所謂「新鄉土」小說,有很大的刺激,也可說是這個文學獎的最大成就。也因此,參賽作品中,關於都會的題材就稍嫌弱。過去我們在新鄉土小說中慣見將奇幻與寫實做巧妙結合,但這批參賽作品卻顯「過猶不及」──寫實的部分流於瑣碎,奇幻的點則缺乏說服力,較無恰到好處之作,或許,這也可視為新鄉土小說發展至今所遇到的瓶頸?

朱天心:我第一次擔任這個文學獎的評審,特別感受到其中鄉土題材所占比例確實較高。參賽作品似可分為兩組,其中一組是很素人的,做為作家,會看見它充滿眾多素材;但做為一個讀者,又會嫌它未經適當處理。另外一組,是很有野心奪獎的,讀它時就會警覺性高些、標準也相對嚴苛些。此外,這十三篇裡,〈印尼來的人〉已在他處獲獎,也有些篇章我曾在別的文學獎評審過程中讀過──以前我們自己參加文學獎比賽時,會很在意評審怎麼看,若未得獎,通常若干程度會自覺該篇有問題、應該重寫,或另寫他篇。現今寫作者卻不然,讓同一篇作品在不同文學獎中流浪。

南方朔:我覺得這次作品沒那麼差,只是很多作者都在摸索各種新的可能:是初步的摸索,痕跡或嫌粗糙,但我肯定這個摸索的過程。其實,全世界的小說都在變化中,不若過往那樣主題清晰明確,就像這次許多參賽作品初看散漫、細看都不錯,至少有中上的水準。或許也可以說,用知識分子的角度去看會感覺失望,用一般讀者的角度看卻覺得還不錯。

陳芳明:現在寫作者的文字技巧都沒有問題,就是故事很薄弱。而且我猜想,是否也因字數規定較高,參賽者硬將五千字長度的故事敷衍到一萬字,便沖淡了濃度?此外,由甘耀明、童偉格等人所帶動的「新鄉土」小說風潮,自然也和過去的「鄉土」不同,過去關注本鄉本土,「新鄉土」則寫手機、電玩,內容也開始顯得都會化或者後現代。同時,愈來愈多作者書寫「新移民」,也代表所謂「本土」正被改造當中,不再只是過去苦難、悲情的鄉土,這是一個值得期待的現象。長久以來,「本土」漸漸被窄化,但文學創作正在衝撞舊有的定義。

經評審協商,先淘汰〈印尼來的人〉,首輪投票不分名次,每人圈選五篇,結果為:

四票作品

〈楓江水埕〉(平路、朱天心、南方朔、陳芳明)

〈非殺人小說〉(平路、朱天心、南方朔、楊照)

〈湊陣〉(平路、朱天心、陳芳明、楊照)

三票作品

〈門神〉(朱天心、南方朔、陳芳明)

〈鼠日子〉(朱天心、南方朔、楊照)

〈大魚〉(平路、南方朔、楊照)

一票作品

〈跟著爸爸進香去〉(平路)

〈如果在夏夜,一個旅人〉(陳芳明)

〈賣根沙士〉(楊照)

〈音樂教室〉(陳芳明)

○票作品

〈銀腳鍊〉、〈製皮師傅〉

未獲票作品不進入評比,接下來評審針對獲得一票以上的作品進行討論。

一票作品

〈跟著爸爸進香去〉

平路:作者對於小孩的眼光與說話口吻的模擬,抓得滿穩準的,從頭到尾,其步調與節奏都未失焦。但我可以放棄此篇。

〈如果在夏夜,一個旅人〉

陳芳明:故事曲折,可惜出現太多巧合。作者描述下層社會的親屬關係,寫風塵女郎領養孩子的情節很動人。但仔細想想,我應該會更支持〈非殺人小說〉,我放棄此篇。

楊照:這篇小說「太有來歷」了,包括寫孽子、寫公園,都取經白先勇;寫主角跟爸爸或兄弟之間的關係,又來自蔡明亮的《河流》,欠缺創作上的節制。

〈賣根沙士〉

楊照:我不堅持此篇。題材奇特,但稍嫌欠缺說服力。一個異性戀男人遇到人生種種挫折,感覺上也不見得會去從事小說裡所說的行業。但作者對於男人嘗試賣淫的過程與細節,很見用心。甚至會覺得,如果作者不是曾經身歷其境,還真難想像他是如何憑空創造。

南方朔:現在很多想要寫小說的人,腦中已經把小說的概念給模糊了。什麼是奇情故事,什麼是新聞小說,大概都沒了界限,把故事的內容混為一堆。這篇就是類似的狀況。

陳芳明:在紀錄片《尋找背海的人》裡有一幕,講到王文興對於剪下來的照片,還珍重地護貝起來,結果伊格言就問他:「難道你不會用Google嗎?」因為對伊格言來說,這個年代有Google,可以找到很多資料,就能用來寫小說。但老實說,護貝所保留的,並不只是能被閱讀的資料而已,還包括時間的質感。剛才南方朔所提到的,大概也有一點這樣的味道吧。

〈音樂教室〉

陳芳明:我放棄此篇。

三票作品

〈門神〉

朱天心:通篇讀來看似拉雜,但閱讀時的氣氛與作者個人美學都已被完成,小說裡的戀慕或友情,都淡得不得了,幾乎不成形,一陣風便可吹散。即便挪使社會事件,作者也不盯著寫,這等能力,就算是多年寫手,也很難做到。

南方朔:這篇小說很了不起。「門神」是保護的象徵,用來守衛一個家、傳統或是自己──這剛好就對準了小說的內容。作者寫很多看似完全不相干之事,卻全都扣緊著主題,愈讀,愈見好處。過去小說讀者要求主題清楚,但現在很多小說是讓讀者自行挖掘,就像近幾年我從瑞蒙.卡佛獲益很多,這篇小說也同樣滿布驚奇之處。

陳芳明:這是一個女孩的成長故事。一開始寫她喜歡坐在門前,彷彿是女孩在看外面的世界,其實也是神的視角。文中的對照組,是她的朋友桂香。她愛慕的男生,則是小說裡的主軸,讀完看似什麼也沒有發生,卻寫出這女孩長大的過程,裡頭有幻滅、成熟、錯誤、衝擊,我被作者的文字給吸引與感動。

楊照:我同意剛剛諸位所說的。但有一關我過不去──關於小說寫作的技法。作者從一開始到第八頁,都採取千英的personal monitor,突然間沒有任何交代,就轉換為桂香的觀點。我可以理解作者是為了要讓讀者得知,文中幫阿祥辯護的人是千英。但是寫作本身應該是一個「承諾」,讀者跟著千英的眼睛去看世界,追隨至此,突然變為桂香觀點,到了第十頁,又變回千英。這在小說寫作上是很大的問題。

平路:我在稿子的同一處也同樣畫了問號。我也同意各位說這位作者努力營造個人美學,但小說的紀律還是不能被忽略,要尊重作品和讀者之間的默契。如果作者重新寫一遍,當不至於有如此突兀的觀點轉移。就像瑞蒙.卡佛,他的小說看似萬花筒般呈現人生碎片,但他卻是一個最注重紀律的作者,每一段的用字,句子的長短,都嚴苛要求。

〈鼠日子〉

楊照:這篇小說主題是表現升學壓力下的情境,作者很漂亮地寫出考試的人的心情,並與老鼠的意象搭配;另外則是一旁不斷打擾的聲音,包括來自媽媽的聲音等等,很有效果。可惜之處是小說裡的那樁命案,最後的解釋顯得扁平薄弱。顯然作者想要安排一個特別的情節,卻缺乏說服力。

朱天心:這是我的第一名,我很被這篇作品打動。這些年看這麼多文學獎參賽作品,包括學生文學獎時,總在暗暗期待:為何年輕寫作者,都沒有人想寫自己的生活?如今終於等到了。讀起來很感動,可謂是2011年版的〈寂寞的十七歲〉。包括文中寫小倉鼠,都對照得很準確,不只是拿它做一個道具。唯一缺點是不知為何會寫到,在冬天有「鳳凰花」?還有剛剛楊照所提的命案部分,還好他就是一句帶過,沒有多做撥弄或剝削,也因如此,就沒有對小說造成那麼大的傷害。

南方朔:作者想要透過一個符號,把許多東西放進去──儘管「鼠日子」是一個很好的意象,但是他要藉此比喻的東西太多了,就有了散漫的嫌疑。

楊照:其實所有的比喻都環繞著一個主題:考試。包括愛情的關係也觸及考試的壓力。

平路:好多年來,許多小說都有個通病──死亡的悲劇。這篇也同樣太仰仗悲劇性的死亡經驗,如果能把這個部分拿掉,這篇小說就很棒了。

陳芳明:正如標題〈鼠日子〉,文章一開頭就寫出你爭我奪的競爭場域。不過小說還是應該有其內在邏輯,要能說服讀者。另外,這篇的對白也稍嫌薄弱。

楊照:這篇其實沒有太多對白。但是作者使用的「眾聲」寫法,非常棒。應該是頗老練的作者才能做到。

〈大魚〉

平路:我喜歡這篇小說虛構時的想像力與無邊境性,並藉由鯨鯊來代表主角嚮往的人生或自由,說出對於另一種生活的渴望,其穩準度亦由頭至尾貫穿,充滿經營的力道。如果閱讀是一趟航行的話,搭乘這篇小說是平穩舒服的。主線旁邊所鑲嵌的其他故事,和故事主軸具有互動。在台灣仍未上映的電影《重返海豚灣》(Dolphin Tale)裡,也有與小說類似的情節,但那可能是好萊塢花了好多錢或資源,才想出在一隻海豚身上裝義肢、讓牠可以回到大海。這篇小說只是作者動用自己的想像力,便創造出使用紙板為鯨鯊裝上翅鰭。雖然兩者最終都沒能如願讓海豚或鯨鯊回到大海,但那想像力的極致卻可以被讀見,很值得鼓勵。

南方朔:〈跟著爸爸進香去〉那一篇,看似講小孩,其實是重複大人的觀點;這一篇卻是純粹的小孩觀點,是台灣版的《頑童流浪記》。我們之所以喜歡頑童,因為頑童儘管看起來壞,核心卻是好的。在緊要關頭,人性最良善的部分就會發揮出來。

楊照:真正的「頑童」,應該是小說裡的阿公吧。我之所以投它一票,也因為小說淡筆寫三代人的感情,很動人。反而是寫鯨鯊的部分我比較有疑慮,一來是鯨鯊的鰭應該跟一般所說的「魚翅」較無相關(編注:台灣捕獵鯨鯊,主要食用其肉,偶也有人獵鰭,現已明文禁止。),另外就是小說裡非寫實片段所使用的文字,太文藝腔了,尤其是最後進入鯨鯊肚子裡的部分。

平路:那個魚翅,也可能是被壞心的漁夫給割錯了……

朱天心:這篇也是得獎企圖心很強的一篇,而且它所包羅的主題:隔代教養、外籍漁工、海洋保育……相較於〈鼠日子〉更顯龐雜。但是文中所使用的想像力,其實沒有那麼具有難度──包括宮崎駿的卡通或好萊塢的電影,都已充分展演過。我之所以覺得作者「很想得獎」,因為現今文學獎參賽者似乎有個公式:選個冷門的鄉鎮,選個動人的關係,再選個比較奇怪的行業……也許有人覺得來參選,誰不是想得獎?但我自己對於「寫作的初衷」不是那麼純粹的時候,就會特別敏感。

陳芳明:我猜想作者寫的是自己真實生活的一部分,否則有些細節應該無法呈現得這樣清楚,但也因為作者所寫為自己熟悉的環境,做為小說,就仍有其缺點。此外,雖說文中主角是個「頑童」,偶爾又顯得太成熟了些。

四票作品

〈楓江水埕〉

朱天心:此篇好似無可挑剔,風格彷彿延續自沈從文,好些場景又帶著一點電影《戀戀風塵》屏東版的味道。但小說裡的「楓樹」意象有點怪怪的,還包括外公墳旁的「樺樹林」,這兩種植物似乎都屬溫帶?有點令我感到困擾。

平路:這篇作品很流利、順暢,故事交代得入情入理。感情節制,也滿深刻的。小說裡的外公擁有那種屬於老一輩的重男輕女心態,作者寫得很準確。

陳芳明:作者很完整地寫出了外公和舅公之間的角力,兩者至死才能和解,見出了人生的無奈。但用「楓樹」做隱喻,確實有點奇怪。

南方朔:所有參賽作品,這篇文字最好。它呈現了一種很純熟的「鄉土文藝腔」,和過往所讀鄉土小說的文字使用大不相同,有其傑出之處。

楊照:我沒辦法被說服。這篇作品讀起來很做作,外公和楓樹之間的關聯無法合理解釋,作者所給的理由也太牽強。另外,作者的文字非常inconsistent,他的對話用閩南語寫,但很多美文式敘述語言卻顯得極不搭調,除了諸多錯字,作者自創的「蹈海取魚」或「我不經意抖了一個痙顫」都顯得很詭異,這樣的語言真的很好嗎?(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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