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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
進入人生作業簿》活在過去的男人
◎愛少少
那天下午，病房的電話響了，接起電話，是門診要預約床號，有新病人要入院。老實說，接病人大概是護理工作裡最麻煩的一項，尤其是精神科。病人是個濃眉大眼的男人，如果他沒有生病，應該會是個相貌堂堂的傢伙，但可惜的，他生了病，只要看到可以跳躍的地方就會不顧一切地跳上，包括餐廳的桌子，以及任何碰得到天花板的地方。
我大略收集了入院以及發病的過程，住院醫師太過忙碌，來不及翻閱病例就走進病房和病人會談，評估他現在的症狀，大約三十分鐘之後，他打開門，走進護理站，深深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我問。
住院醫師一臉疲憊，他一邊寫著醫囑，一邊說：「病人的症狀干擾太嚴重了，會談過程不斷在強調他以前的成績有多好，拿了多少運動項目的冠軍，明顯的誇大妄想，看來不是很好照顧。」
盯著住院醫師的表情，病房的聲音忽然安靜了，我把病人的病例交給醫師。「其實他說的是真的。」
「你確定？」住院醫師的表情顯露著無比的驚訝。
他年輕時確實很優秀，拿了不少運動比賽的冠軍，但疑似在高中那年因為課業壓力，就發病了，這二十多年來，他一直活在當年那輝煌的世界裡。
病房還是安靜無聲，每個人聽完這段故事，都露出了不同的表情，有些是淡漠，有些是惋惜。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發病後一直活在過去的狀態？」
「沒錯。」
住院醫師若有所思地低下頭，開始繼續打著醫囑，我站在他身後，心裡忽然湧上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憂傷以及對自己的疑問。一個人如果活在過去是快樂的，那麼讓他回歸到現實，面臨著自己的疾病和與社會的脫節，真的是一件好事嗎？可惜我並沒有辦法做決定，因為他確實生病了，只是我不知道如果他有一天能夠稍微回歸現實，會不會需要更大的勇氣？
下班前，我多看了一眼新病人的病房，他在裡頭依舊試圖跳躍著，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我的喉頭乾澀地說不出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在彈簧床墊上，一而再再而三地跳著。
跳著，跳著，跳回他記憶中最美麗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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